又对另一个小管事道:“去问问林子雄。这人究竟是不是咱家的客人,嘿!要是咱李家被人跑上门来招摇撞骗、混吃混喝,传出去这个脸可丢大了!”
“是!”两个小管事匆匆离去。
老管家看看手里提着的那包点心和蜡烛,把嘴一撇。顺手丢进了府门旁边临时用来装垃圾的一个筐,转身再往门口一站。又是一副恭俭逊让的谦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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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静室,原木地板泛着清油的光泽,整个房间一尘不染,看起来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奢华摆设,但是屏风、案几、器具,每一样东西都透着古朴的气息。
这个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很古老的东西,其中最古老的是来自殷商时代的青铜器。例代宝物汇聚一室,不识货的进了这房间,或许觉得这房间内的陈设虽然古朴大气,却无法匹配陇西李氏之主的身份。
而识货的人进了这房间,就会发现正燃着薰香的那个香炉是秦代的,身前这张几案是汉代的,屁股底下的那张蒲团和案旁充当画瓮的大坛子是晋代的,说不定这蒲团就是嵇康坐过的,那坛子曾经是刘伶的酒器。
房间里的东西无论大小,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宝物……
汉代的卷耳青玉桌面的小几上,正横置着一具古琴,琴长一米两尺三寸,“隐间”一米一尺两寸,琴面略见盘剥,可以看出漆分三层,底层为薄鹿角灰胎,中层为硬黑漆,表层为薄栗壳色漆,小“蛇腹断”,紫玉徽,额镶钧瓷,长方形龙池与凤沼。琴背项间刻篆书“绿绮”,池下刻“司马长卿”四字方印。
今日过八十八岁大寿的老寿星李慕白背着双手,假意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偷瞄一眼盘膝坐在几案前的宁珂,强自按捺得意。宁珂一身白衣如雪,皎洁清丽的如云掩明月,又似清莲出水。
她的目光正专注在琴上,从琴背龙池、凤沼处看琴的内腹木质,木质已经老化,呈金黄色且有些松软,纳音上留有不同时代人的一些指甲印,凤沼尾端的纳音处有明显的凹塘,胎质细腻,漆色纯净,火气尽褪。
阳光一缕正照在琴面上,能看到漆胎内闪烁的鹿角霜和金、银、铜等粉末。宁珂微微闭上双眼,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琴音中正和平,温柔敦厚。宁珂长长地吁了口气,张开双目,欣然道:“确是司马相如的绿绮。”
“嘿嘿!”
李慕白得意地一笑,马上又收敛笑容,故作深沉地道:“若是赝品,怎能瞒得过老夫这双眼睛。呵呵,老夫一生收藏,唯此琴与秦相韩非的那枝紫竹箫最为喜欢。”
宁珂嫣然道:“琴与箫,于乐器之中,都是遗世独立的逸士君子,别的乐器是欣赏其声,唯箫与琴听的是韵。怀古幽思,最佳寄托之物!”
“知己呀知己!”
李慕白兴奋不已:“这才是老夫的知己,不似老夫那些蠢笨的儿孙,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就会拍马屁,哪有一个能说出琴之真谛!”
宁珂向他扮个鬼脸,调皮地道:“既是知己,此琴不如借与珂儿赏玩几天,如何?”
“不成不成!”李慕白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道:“此琴若借与你,那就是刘备借荆州,老夫再想看到它可就难啦!嘿嘿,老夫说过赏玩一年,明年作为寿礼送你,你这小丫头,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么。”
话音刚落,林子雄在门外唤道:“老太公。”
李慕白道:“进来!”
待林子雄拉开障子门进来,李慕白道:“怎么,时辰到了么?”
林子雄道:“时辰未到。只是……方才老管家打发人来,询问小的可是替老太公邀请了刑部杨郎中为嘉宾。”
李慕白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老夫的嘉宾都有请柬在手,若有请柬便是老夫所请,这个还用特意使人来问么。”
宁珂正低头摆弄“绿绮”,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忽然听到杨帆的名字,忍不住抬起头来。
林子雄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气,道:“是!只是因为……杨郎中所持的寿礼,实在是太寒酸了些,所以老管家疑心他是无意中捡拾了请柬上门骗吃骗喝的泼皮。”
李慕白怔了怔,奇道:“杨帆给老夫送了什么寿礼?”
林子雄干笑两声,道:“一对寿烛,一匣寿糕。”
李慕白先是一愕,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这后生着实有趣,老夫自周岁至今,已经过了八十八个生日,这还是头一回收到寿烛寿糕这样的寿礼,哈哈哈……”
林子雄干笑道:“老管家怀疑他是骗子,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了。”
李慕白童心大起,对宁珂道:“丫头,要不要一起去瞧瞧那个来老夫府上骗吃喝的泼皮?”
宁珂掩口笑道:“老太公今日是寿星呢,这一出去,连寿袍也不穿,还不惊煞了阖府上下。”
李慕白摆手道:“嗳!杨帆是晚辈,自然是在中厅或者前厅里待着,那些老家伙都在后宅里呢,外面的客人有几个识得老夫的?叫子雄头前带路,免得府上的人大呼小叫的瞎喳呼就是。”
李太公这样一说,宁珂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道:“好呀!那珂儿就陪老太公去瞧一瞧那个骗吃骗喝的小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