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少年鸿鹄志,谁懂沧桑心?
琴音袅袅,到最后清秋寥落,征雁没于天际,唯见沙野万里,碧云天净,长空一色!
杨帆轻舒一口气,缓缓张开眼睛,轻轻击掌道:“这是杨某此生所听过的最优美的琴声。”
宁珂一曲弹完,娇喘细细,船娘递上一张湿巾,她轻轻贴了贴额头,这才笑道:“二郎过奖了,看来二郎也是此道行家呀?可否抚上一曲,让宁珂一聆佳音?”
杨帆连忙摆手道:“不敢献丑,不敢献丑。杨某只是幼年时学过几日琴,后来……”
杨帆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黯。
独孤宇和宁珂对望一眼,面露讶色。
杨帆醒过神来,说道:“失礼了,杨某忽然想到了亡父。幼年时。家道中落,处境艰难,不过那时家里还有一具古琴,家父望子成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依旧时时不忘教诲,这琴也是杨某必学的功课。后来,因我过于顽劣,攀爬树木不慎跌下摔断了腿。为了延医抓药,家父才卖掉那具古琴……”
说到这里,杨帆目中隐隐泛起了泪光。独孤宇肃然,宁珂柔声劝道:“二郎今日有如此成就,不负伯父当初苦心教诲。伯父九泉之下,也会欣然含笑的。”
杨帆举袖轻轻拭了拭眼角,向她一揖为谢,只是心中难过,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青衣小婢捧着一个细瓷的小碗姗姗走来,到了宁珂身边站住。船娘弯腰提醒道:“姑娘,该用药了。”
宁珂点点头,让那小婢将药碗端上前来,小口地啜着药汤。独孤宇趁机岔开话题,同杨帆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一番说笑之下,才将他因想起亡父而悲伤的心情排遣开去。
宁珂服完药。小婢接过空碗悄然退下,杨帆忍不住说道:“但凡汤药莫不苦涩。杨某虽已成年,偶尔生病要服汤药时,都觉得痛苦不堪,方才看姑娘竟是甘之若饴,这份耐力着实了得。”
宁珂摸出手帕轻轻点了点唇角,恬淡地笑道:“耐力谈不上,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这淡淡一句话,其中多少酸楚?
见杨帆露出同情怜惜之色,宁珂笑道:“听母亲大人说,我刚一出生时,就被喂了一小匙黄连。说是可以去胎毒,母亲还说,刚出生的婴儿还不曾尝过人间百味,那时吃些苦头,也容易忍受,以后才能多吃些苦。呵呵,于我而言,或者就是为了今日吧。”
独孤宇有心说一句“我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也曾吃过黄莲的,怎么我现在还是吃不了苦?”话到嘴边,想起小妹多年来所受的痛苦,心里一酸,这句调剂气氛的玩笑竟是说不出口。
刚出生的婴儿要喂一口黄莲,这是一些地方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风俗,去胎毒什么的,怕是无稽之谈了,不过传统如此,后人自然遵循不逾。杨帆也不知道自己刚出生时吃没吃过黄连,父母双亲并不曾和他说过这件事。
只是听了宁珂的这句话,他的心中感到的也是无尽的酸楚,抬头一望,正见枝头许多成熟的梨子黄澄澄的压弯了树枝,杨帆便道:“汤药总是苦的,我摘个梨子下来,给宁珂姑娘润润喉咙。”
满树梨子,只要站起来便伸手可及,但杨帆是为了逗宁珂姑娘一笑,哪能这般施为。他双手一拍地面,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跃起一人多高时身形展开,借腰力又是一纵,直跃到那大梨树的顶端,探手揪住了一颗梨子,足尖在树枝上一弹,凌空一个翻滚,堪堪落在宁珂姑娘面前。
这身法固然高明,但宁珂姑娘不是习武之人,却也不是很感兴趣,而且独孤世家的技击高手也不少,类似这般的轻身功夫宁珂姑娘也是见过的,并不稀罕,可是杨帆借势一蹬,足尖在树干上一点,震得许多成熟的梨子落了下来。
杨帆和独孤宇的几案正在梨树下面,一颗颗梨子落下来,仿佛下冰雹一般,有两颗梨子正砸在独孤宇头上,独孤宇“哎哟”一声,急忙护住了脑袋。宁珂见了忍俊不禁,不由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只是清脆中微微带着一些沙哑。因为难得放声大笑,她又禁不住咳嗽了几声,小脸憋起一抹潮红,可她的眉梢眼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在人前一向是一位温柔贤淑、优雅高贵的大家闺秀,在无人处却是一个独自忍受着寂寞和病痛折磨的坚强女子,而此刻,她却只是一个爱笑的快乐女孩。
梨子砸在头上是很痛的,独孤宇揉着脑袋,苦着脸正想说几句话,忽然看见妹妹那灿烂的笑容,心中蓦地涌过一种感动。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见这个孪生的妹子这般开心地笑过了,如果能常常逗她这么开心,就算落在他头上的是两颗铁疙瘩那又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