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和马桥并肩躺在同一张榻上。
杨帆的家已经托苏坊正找人转卖了,现在还没有出手,不过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如今天气冷了,回家去住,远不住借住在马家暖和。
马桥枕着双臂,目光闪闪地望着帐顶,对杨帆道:“你教我的功夫,我一直用心练着呢,以后,等我把这套刀法练熟了,你可得再教我些新功夫。”
杨帆道:“当然没问题,我就怕你不肯用功,只要你肯学,我哪有不教的道理。”
马桥想了想,嘿嘿地笑起来:“我现在还有种做梦般的感觉!没想到我马桥也有这般风光的一天,穿着这身衣服,真是威风,你刚才看见没,咱们坊里那些坊丁、武侯,瞧着咱们时那眼神儿有多羡慕……”
他忽然翻了个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帆,杨帆诧异地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马桥真诚地道:“小帆,真心谢谢你!”
杨帆奇道:“谢我什么?”
马桥认真地道:“小时候,阿娘给我讲‘孟母三迁’的故事,对我说,一头鹰,从小生活在鸡窝里,也会失去翱翔天空的本事。交什么朋友,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很庆幸,能与你做朋友、做兄弟!”
杨帆笑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马桥遗憾地道:“可是,你为什么让我留在龙武军呢。咱们兄弟在一起该多好,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杨帆道:“军伍之中,再怎么讲资历,也看重真本事,当年楚大哥如何被贬出军营,你是知道的。被他打残的那位仁兄有后台,结果又如何?咱们是兄弟。若在一起反而不好相互照应。在龙武卫,你会比在金吾卫更有发展。”
马桥点点头,认真地道:“嗯!我并不希望指着你的照顾往上爬。让人家背地里戳我脊梁骨,只是不舍得跟你分开。你放心,如果我要做官。一定凭自己的真本事,叫人家心服口服!”
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悄然离开了马家左近。
这个人是天爱奴,得了公子的吩咐之后,她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关注着杨帆。她没想到杨帆现在居然成了禁军。
想起刚认识杨帆的时候,他还是个一个坊丁,转眼再看到他时,竟然就摇身一变,成了白马寺的首座,而今。他居然又做了禁军,此人际遇之奇,当真是出乎她的想象。
“禁军的一个小小伙长而已,想必公子是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天爱奴一路走,一路琢磨着是否把此事禀报公子。多年来的服从已经成为习惯,使她不想对公子有所隐瞒,但她又本能地想要保护杨帆。
忽然,她看见了那处熟悉的所在,不由停下了身子。
片刻之后,她就出现在杨帆以前所住的那幢小屋。
门打开。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里,天爱奴默默地扫视着室内的一切,轻轻走进去。
墙角的老鼠被她轻微的脚步声惊动,飞快地钻进了洞穴。
天爱奴掀开落满了灰尘的被单,在榻上轻轻坐下来,双手抱膝,目光柔柔的。
这里破破烂烂的,实在没有一点可供入眼的地方,对她这样一个身在豪门,衣着、饮食莫不极为讲究的姑娘来说更是如此,可是这里偏偏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她置身于此时,心灵会感到无比的恬静和温馨。
这种感觉,也许在她遥远的童年时代曾经有过,她曾经一直拒绝想起自己的童年,因为一旦想起童年,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凄惨的岁月。可是在杨帆这里住的那些天,那种轻松、惬意、自然,无拘无束的感觉,却只有她遥远的童年时代才曾拥有。
那是一种家的感觉,一种故乡的感觉,她无法说出更具体的感受,只是有一种淡淡的眷恋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