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虽则钥匙入手,这天唐糖却因纪二凌晨的一番叮咛,并未曾前往祁公子舍下报到。
晋云山之艰之险,唐糖来路上是领教过的,然而冥冥之中,纪陶先后两次将他引去鹿洲,是否正是不欲她犯险之意?
当初唐府尚且平安,他们约定再见的地方,分明就是京城。
纪陶为什么忽然萌生了要去唐府寻她的打算?
比之初到京城之时,心中重重疑团,真真有增无减。
而如今又多缠上一个纪二,那个人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热情似火,她也想过不予理睬,唐糖悄悄揉了揉鼻子……然而那个家伙,她如今真的可以不顾忌?
幸好裘宝旸没空理会她的异样。
因今晚梁王在庆云街设下私宴,款待几位遂州近臣,却也给了他宝二爷发了帖子。裘宝旸受宠若惊,夜里当穿什么,戴什么,又当备什么礼物赴宴,兴奋着纠结了半日。
他心心念念还要领了唐糖同去见见那位贤王,他宝二爷的人生偶像:“听闻梁王今夜,请的可都是亲近之人,机会难得,糖糖你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唐糖想起那夜与纪二一同听到的对话,加害纪陶的人与刺史有牵扯,刺史又与梁王过从甚密。她对那梁王处的水深水浅正有许多好奇……
然而她想起早晨还答应了纪二回家吃饭,便终是摇了头:“算了。”
“你是不是怕看不清楚?你可以委屈一下,扮作我的随侍从嘛,包你近距离无死角观看。”
“我家里……事情多。”
“瞧不起你!回去对着那个黑脸,有什么意思?这种风流贤王,一次不见,后悔终生。”
唐糖暗嗤,要是没我家这位黑脸,你今日哪有命去见你家偶像!
“不去了。”
裘宝旸心情太好,又随便嘲了几句重色轻友,倒未深究。
下午的时候,外面来人通传,有人来寻田书吏。
唐糖心里一紧,以为祁公子那边逼得紧,见她不露面,便径直往衙门里寻人来了。正想着如何将那枚钥匙交与来人,又如何好言推辞,说自己恐怕帮不上忙……
不想这个来人却是阿步。
阿步早晨眼见唐糖是用二爷屋子里出来的,高兴得过节似的,见了唐糖尤为兴高采烈,弄得她面上很窘。
阿步前来无甚大事,说是他家二爷临时有事要在外头用晚饭,故而让他来交待唐糖一声,要她自己吃了饭,回书房看着书等他,他会早早回宅的。
唐糖暗笑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还非让人跑一趟。答应下来,打发阿步走了。
裘宝旸却听入了耳:“他装得真像,都在外头包了五年外室,何尝把你们那纸婚约放在眼里。如今这么点小事倒装模作样派了小厮前来报备,他这是糊弄鬼呢!”
“他没有外室,您往后不许编排他了。”
“没有!他说没有你就信?敢不敢兜底查?我们办案子的最讲证据,哥是有证据的。”
唐糖本想说,纪二那只狐狸哪里舍得花钱养外室,他不让那个外室养他,大约就不错了。
又思量这么说太坏纪二的名声,索性一次绝了裘宝旸的口:“嗯,我信他,您一说他坏话,我心里就不舒坦。”
“哼,哼,傻丫头!纪陶若在,一定被你气疯了。”
“纪陶才不喜欢你编排他二哥。”
裘宝旸七窍冒烟:“哥不管了!如此也罢,他有应酬,你也应酬,田书吏正好随本官去见一见梁王。”
“呃,我一个小书吏,其实还是早早回家看书的好。”
“你就委屈一次,就当给哥壮胆嘛。哥只远远见过偶像一回,今夜真是忐忑得要命。”
唐糖想着今夜不但能看到这位梁王,顺便还可见见刺史……以及刺史身边之人,终是点了头。
早见早回,到时守在书房看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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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宝旸见着人生偶像的那一瞬,眼睛里那叫一个星光四射。
不过唐糖是看不着的,她扮的是裘宝旸随侍,一直低首侍立他身后,只知宝二爷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手脚都有些微微打颤。
只道是什么天神般的人物,唐糖又不敢随意抬头,半天才寻了个人多的机会,悄悄探眼瞄了瞄。
这位梁王其实离裘宝旸口中的风流贤王模样相去甚远,只能算作沉稳敦厚,不知因了五官的哪个部位,竟让糖糖觉得有三分面熟。
裘宝旸不住地侧身低声与立在身畔的唐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