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雾盈空,白茫茫的一片如幻视界。马蹄镇外一侧临海,一侧背山,抬头即可见视线尽头处山峦起伏,高树留影。藏于纱雾之下,如大笔勾勒,神工天成。
这一番自然之景,严匀匀只有幼年在乡间外婆家见过,那时尚还不懂自然之美。此时一望如是,仿佛穿越千年,不禁又是赞叹,又是恍然。
“呵,真美啊!”
严匀匀将双手在唇边呵了呵,轻声叹息。
傅织书跟在她身边,见她驻足欣赏马蹄镇外的山川胜景,微笑着停下来相待。这些风景她已看了二十年,每逢白雾时节便是如此,奈何她粗鄙之人,学识有限,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描画,只能于心底感叹造化之功。
“匀匀,你若爱惜自然之景,后日我们歇业,同去山间祭拜如何,彼处还有几处景物可观。”
傅织书突出此言,眼中含些莫名情绪,望着严匀匀。严匀匀诧异不解,奇怪问道:“要歇业?你们这里时兴拜山么?”
傅织书微愣,竟尔笑了出来:“有的城镇确有拜山之说,不过我们是去拜望先人,后天是母亲的忌日。”
“啊!”
严匀匀后知后觉,连忙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刚来,自然不知。”提到去世的母亲,傅织书倒已坦然,反而安抚严匀匀的尴尬,实诚一笑:“如果你不嫌弃山路难行,那便一起去吧。”
“嗯,一同去。”我会尽量自己照顾自己少麻烦你们的!握拳!
试问严匀匀不跟着她姐弟俩,一个人能干嘛?终非己家,留守也不自在。还不如又去哪座倒霉山上体会一把“难行”呢,指不定再摔一跤就穿回去了。
“好。现在我们早些赶到四春来,不知润儿要逛到什么时候,下午我们也尽早收了活儿去瞧瞧。一则可以顾着润儿,二则外商的会市的确新奇,许多奇趣物事可供赏玩。天越发冷了,我正想为你和润儿寻几件方便又保暖手脚之物,或许那市面就有。匀匀你要是看上了什么东西也尽管对我直言,但凡我力所能及,定为你买下。”
傅织书一心只为弟弟,现在又多一个严匀匀着想,这番话发于肺腑的自然。可对相处不过十数日的严匀匀来说,感动太多,只有默默记念她的好处了。
她俩加快脚步赶到菜市,立即动手摆开阵势,傅织书是精纯的熟练工,严匀匀日比一日大有长进,两人轻重分属,配合起来也分外默契。刚坐下来准备数好零币,那准时出现在眼前的小女孩不是掌抚家的小丫头是谁?
“呀呀!匀匀姐儿,今日又见着你,真是整天的精神头都要倍儿好呢!”
小女孩有个小名叫柱儿,原本四春来中无人知晓,但她喜爱严匀匀罕见的容貌,不自主地想亲近了解,日日来缠她说笑。赶着将自己的小名热情相告,换来直呼‘匀匀’二字的福利,无比开新。只觉自己的名字被匀匀清清柔柔的嗓音唤出,听着像流水一般悦耳。
“柱儿,你可真早啊。”
严匀匀笑着招呼,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自来讨人喜欢,每天早晨谈笑接触,严匀匀跟柱儿熟悉得甚快,直把对方引为新的小伙伴。
柱儿呵呵一笑,随意将选中的猪肉交给傅织书,妥帖如她自会称好算账。一双大眼只瞧着严匀匀活动时露出的白皙手腕,觉得那纤润的手指被旧色铜钱反衬,泛出一种别样的美感。再瞧见自己长期干活而且从不爱护的双手,结实粗黄,劳纹遍布,简直不忍直视,断然的又将目光移到严匀匀身上。
瞧见严匀匀耳侧一络发丝跳了出来,忍不住要伸手去拨,奈何案板相阻,只得一边向里跳一边叫:“匀匀,你定是今早又起得晚了,瞧你头发都在淘气啦!本来寻常女子忙乱时仪容不整也没什么,但是你长这么好看,可得仔细打理呀!”
严匀匀听得叫唤,还没大理会分明,一旁绑好猪肉的傅织书瞪一眼猴跳的柱儿,示意她不准无礼,一边又先一步去帮严匀匀整理头发。指腹间触到一片粉面桃腮,惊得尴尬,倏然向后转开,却又刮到了一只娇嫩的耳朵。堪堪将那络多事的头发别住,傅织书连忙转开了身。
心中惊跳,不知是为自己手沾油腥的唐突而尴尬,或是为自己猝不及防,碰触了一片意外的细腻柔软。
“谢谢你啊,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