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终于能从拄剑稳住身体的状态站直,却看到薛景纯已经用广袖覆盖了棋盘:“别看这边。你心神耗尽下观看阵图轻则昏厥,重则走火入魔……所幸你对阵法了解不多,不然后果更为严重。”
因为阵图越是了解的人,越能看出其中门道,如果完全不懂,看上去估计就是一副棋局而已。夏元熙入了仙门,平日耳濡目染下,只是略知一二,但并不精通,所以能很快平复。这应该是修真界的常识了,不过她平时没有经历过心神耗尽的情况,所以心中缺乏概念,这次尝到了“信息量太大,大脑当机”的感觉,也算是一件新鲜体验。
她闻言背过身,看见远方的俱兰吒华已经化为金翅鸟形态,拍击的巨大双翼掀起一阵狂风骇浪,严酷的风吹浪打之下,那艘可供洲际航行的仙舟如纸糊一般,桅杆折断,船只解体。乘坐它的修士们不得已,纷纷潜入水下躲避,然后在水下游得远远地,再御使飞行法宝探出头来,一个个不敢接近这只凶残的白鸟,没头苍蝇似的远远乱飞,看样子随时准备逃窜。
这种情况这些天都发生过好几次了,每次俱兰吒华都将他们驱离,偶尔有几个不长眼准备硬闯的,也被一翅扇了十万八千里远。但是这处岛屿在广阔的西海中人迹罕至,按理不至于这么巧,连着几艘船的目标都是这,所以夏元熙也十分疑惑,于是询问一旁的薛景纯。
“……有人察觉到了吗?希望是我多虑了。”薛景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夏元熙只听得身后传来棋子敲击棋盘的清脆声音,看样子他又专心致志地开始推演阵图了。
“何必这么麻烦?譬如以前的‘我’同现在的‘我’毫无干系,未来之‘我’也将会是另一人,就算你如此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刻舟求剑罢了。”俱兰吒华此时已经回来了,化作人形收起翅膀,却是和薛景纯在话。
“得大义凛然,你要是如此洒脱,为何不让他们现场观摩?”
“他们所求无非是宝珠,那个我可是打算留给你们的,所以只有请他们一边凉快去了……不过他们背后之人目的与他们不同,那就无所谓。而你捣鼓的这玩意,难道不是要阻挡另一群人?应该文化差异吗?在我看来却没有必要。”
“你们在什么?”夏元熙插嘴道。
“我的死期。”俱兰吒华平静地像是在别的人的事:“你师兄难道没告诉你,这次是为我送行的嘛?”
“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俱兰吒华真身为迦楼罗金翅鸟,本属凤凰一脉,寿元尽时全身浴火,涅槃重生。”薛景纯回答。
“重生?那只是你们的看法。事实上涅槃之火已将‘我’这个体的魂魄记忆通通焚尽,就算从我灰烬上化生出下代迦楼罗,也与我毫无干系,要是它饿了,那可是不认人的。”
“下一代的迦楼罗是因你而生?”沉默了一会,夏元熙忽然问道。
“只是我死后被打散成元气,然后重组的另一只鸟罢了,我们一族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凶恶得很,那群打它主意的人简直自寻死路,你们拿到宝珠赶紧离开才是,别被凭白卷进去……反正过不了多久,它也会返回上层天界,只要一时半会不被困住就——”
“闭嘴吧。”夏元熙打断他:“入乡随俗,到了人界请遵守我们规矩好嘛?别是你化生出的鸟……哪怕我朋友坟头上一根草,他们敢动就来试试!”
俱兰吒华一时语塞:“……你们果然是一个门派的,到时记得远点围观!从以前就是这样……怎么昆仑老出些呆头。”
“闭嘴。”声音有些哽咽。
“好好好,我闭嘴……别哭啊!”俱兰吒华无奈地一叹:“不过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