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找我做什么。路芬芳觉得这澄雷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拿别人开玩笑了。
然而第二日,路芬芳却没有给苕华送饭。愁云惨雾似乎看不到尽头,这一日终于发生了好事——昏迷一月有余的宁震醒了,他醒来时,嘴里竟模模糊糊唤着“路姑娘……路姑娘……”
路芬芳赶到鼓峰静乐宫时,宁震的房间已经有魏英涯、武英韶在,尚不允许其他弟子探视。路芬芳先去前厅等着,她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厅里十来个弟子齐刷刷扭头看他,沉默不语,眼神却是犀利。
被他们这般看着,路芬芳缓缓迈过另一只脚,轻道声:“各位师兄师姐好。”她如此淡定坦然,那些看她的人反倒都不好意思了,各自扭回头去,继续喁喁说起话来。
看到此情此景,路芬芳大约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了。她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却见邻座的两人十分眼熟,正是擒谏珂那日同去拱日院的澄空和澄诺。
“小路也来了。”澄诺向路芬芳点头微笑,神情中只有疏离的礼貌。澄空则又打趣她道:“诶?怎么澄雷没跟着你来啊?”
“他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路芬芳白了澄空一眼,便问宁震的情况。澄诺答道:“只知道是醒了,能说话了。一直照顾他的澄素师妹说,发现他拳头里紧紧攥着什么物事,好像是什么草……她也不认识,只能请魏长老和小师叔来看了。”
手里握着什么草?这样的信息也太吊人胃口了。路芬芳有些口渴,见那窗边茶几上有个郎窑红的茶壶,便起身去倒茶。她拎起茶壶,手稍微顿了顿,身后那几堆人说话声便有意无意得飘到了她耳朵里:
“她怎么还敢来啊。”
“宁震师弟刚醒来就喊着她的名字,这也太过蹊跷……我记得他们俩没什么交情。总之宁震师弟此番受难,路芬芳脱不了干系。”
“她整个人就透着诡异。能生擒周重璧和谏珂的人,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女么?”
“凡女!我从来都觉得她是个妖孽。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事——她去瑶山那天,周重璧就不见啦,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消失了。四位长老封锁了消息,一直在暗中找他呢!”
“什么?有这等事?你还知道什么,快说来听听!”
“你们可别说出去,我师父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嗯哼,周重璧囚禁在梦真崖的时候,路芬芳就总上去找他,一个晚上都不下来。我师父早就派人盯着他们呢,他们俩可能原本就是一伙的!”
“呵呵,怪不得!和通缉犯暗中来往,想来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路芬芳倒满了一杯茶,仰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原来她和周重璧的往来四长老早就知道!是了,陈逾熠是何等英雄人物,怎可能被他们两个小杂碎蒙在鼓里?她明知路芬芳背景复杂,却主动要收路芬芳为徒——究竟安的什么心!
这一杯热茶喝得路芬芳不寒而栗。她整理好神情,不动声色走回座位。她一扭身,却险些撞到桌子将茶壶打翻在地——
一个白色的人影手扶门框站在门口,眼神憔悴而凄美。她像一树遭遇春雪的白玉兰,冻彻心扉,却努力将雪融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寒香清凛,永不低头。
“苕华……姐姐。你怎么来了?”
苕华许是知道了宁震苏醒的消息便急着来了。她看了路芬芳一眼,没有理会别人复杂的眼神,径直便向后堂走去。澄诺急忙追上,拉住她道:“魏长老在里面,不许其余弟子进去呢!”
苕华淡淡推开澄诺的手,还是进了后堂去。苕华一向稳重,她如此不守规矩意气冲冲,吓了其余弟子一跳。路芬芳集中精神,仔细听辨着后堂的声音。她似乎极力和魏英涯争辩着什么,最终还是被武英韶送了出来。
她出来时红着眼睛。武英韶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
路芬芳想了想,还是迎上去,叫了声苕华姐姐。苕华眯着含着泪的双眼扬了扬下巴,径直从路芬芳身边走去,离开了。
她竟然不理她。
路芬芳仿佛从头到脚被冻在原地。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接下来的三天,宁震病重的消息不断传来,大家说他“梦呓不断”、“高热不退”,最后到了“神志不清”、“六亲不认”的地步。魏英涯已经尽全力救他,三天三夜守在他床边,用尽了灵丹妙术……
宁震最终没能挺过去。第三日丑时,宁震没有了呼吸。魏英涯走出了丹青阁,随即便封闭了阁子,不准任何人接近宁震遗体。
路芬芳被带去问话则是在宁震去世第二日的深夜。她在睡梦中被两个从未谋面的弟子叫醒,没换衣服便吹着冷风飞去玉虚宫。她也不知是子时还是丑时,一向亮如白昼的玉虚宫大殿里只点了几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