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气氛沉默下来,只有淑华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大家的眼睛都往许允炜身上看,谁也不说话。
毕竟这是丑事,谁又好意思开口?也只有做下这丑事的人自己不知羞耻罢了。
许允袆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此时气氛甚是怪异,看了一眼容老太爷,他拱了拱手:“老侯爷,若是只求证这一件事情,我已经答复了,如没有旁的事情,我便回府了。”
容老夫人在旁边见着容老太爷好半日没继续往下边说,不由得有些着急,拉长了一张脸儿开口道:“许大公子,你这事儿可做得真不地道,眼见着要和春华成亲,怎么又搭上了淑华?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长宁侯府也只好吃了个暗亏,打算几时抬了淑华过去?”
许允袆惊骇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容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今日下午他是遇着淑华不假,还出手救了她,可怎么又扯到抬了淑华做妾这事情?将淑华抬了过府,这不是在打春华的脸?
他正要说话,就听容老太爷厉声说道:“长宁侯府的小姐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夫人,你便休说这事,我只是想问问许大公子,为人岂能是这样,到处沾花惹草,可是正经男子所为?”
春华气呼呼的站了起来,相宜赶紧拉住她:“春华……”
“大嫂,你别拦着我!”春华一脸苍白的走到许允袆身边,伸手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扔到了许允袆旁边的桌子上:“祖父,虽然镇国将军府门第高,世人都巴望着将自己的女儿嫁到那里边去,可春华择夫婿只看对方人品,像许大公子这样的人,春华还看不上!”她抬脸看了看许允袆,轻蔑的瞟了一眼:“许大公子,这是你送给春华的礼物,春华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起,还请许大公子将这簪子收回去罢。”
许允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伸手便将春华拉住:“春华,今日发生了何事?怎么你们一家人说的话都这般怪异?”
春华被许允袆拉住手,一种温热的感觉通过手心传了过来,她心里的委屈不由自主全被这种温热的感觉激发了出来,回头望了许允袆一眼,身子都微微发颤:“许大公子,你玷污了我三妹妹的清白,做下了这种为人不齿之事,还想要我容春华安安心心的披了嫁衣嫁你不成?”
许允袆只觉得耳边响了个雷一般,震得他都有些发晕:“玷污你三妹妹的清白?你在说什么话!”转眼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人,见大家都在看他,更是有些发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今日淑华被那余家三公子所骗,若是他不及时找到,只怕这时候还不能回来呢,容家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却弄出些这样的名堂来了。
相宜见到许允炜那神色,心中吃惊,许大公子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神情实在是很无辜,莫非真是淑华污蔑了他?可淑华好好的,为何要自毁清白?
“春华。”相宜挽住春华的手,将她从许允炜身边带了回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喜欢一个人就要相信他,你跟许大公子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上回我听着你还夸他如何如何好,怎么今日就不信任他了?”
大嫂,我……“春华语塞,她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淑华,心中忽然有几分疑惑。
距她与许允炜成亲之日不过一个月,许允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即便淑华生得比自己美貌,许允炜也不会不顾镇国将军府与长宁候府的脸面罢?大哥素来赞许允炜是一个沉着有担当的男子,怎么会忽然化身为三叔那样的浪荡子?
见春华的脸色稍稍好转,相宜这才放了心,走到淑华面前,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淑华,女儿家的清白可是要紧事儿,不能挂在嘴边胡说的,你既然说许大公子与你有了那肌肤之亲,可也得让人家承认才是,女儿家的清白就是清白,人家一个未成亲的男子就没清白了?”
许允炜感激的看了相宜一眼:“多谢世子夫人仗义执言。”他愤愤的看了一眼淑华:“容三小姐,没想到我好心成了驴肝肺,早知如此,我便不必去救你。”
“姐夫。”淑华站在那里擦着眼泪,楚楚可怜,但这一声姐夫,却娇滴滴的似乎能渗出水来:“姐夫,我知道你不想让大姐姐知道这件事情,可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挽回。”淑华全然不顾许允袆越来越黑的脸,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淑华的清白已经给了姐夫,这辈子便只能跟着姐夫了,大姐姐乃是皇后娘娘亲自指婚的,淑华自知不能与大姐姐相提并论,只求能给姐夫做个小妾,一辈子服侍姐姐姐夫便好,还请姐夫成全了淑华罢。”
许允袆咬牙切齿的望着淑华,一张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容三小姐,究竟是谁夺了你的清白,你自己心里很是清楚,我本还想给你掩饰一二,没想到你这般不要脸!”许允袆望了望容老太爷道:“老侯爷,这事关乎贵府门风,所以我本想将这事儿掩了下来,可没想到贵府三小姐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那我何必替她保密!这腌臜事情说出来只怕会脏了我的嘴,可否传了我那长随进来说说清楚。”
容老太爷见着许允炜一脸不屑,说的话里又那般没好声气,不知道究竟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容大爷已经在旁边开口:“父亲,请准许大公子的长随进来说话。”
春华是他的女儿,许允炜是自己未来女婿,没想三房的侄女却跑了出来要给自己未来女婿做妾,这事情真让容大爷有些难堪。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这事情,若淑华是污蔑许大公子倒还好说,若许大公子真是这样的人,拼着抗旨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女儿。
门帘儿一晃,许允炜的长随许安庆走了进来,许允炜沉着脸道:“安庆,你把今日下午的事情说说。”
许安庆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磕了个头:“我家公子今日下午正要去陆府,忽然有个丫头冲过来呼救,我却是识得,就是容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小荷。”
“小荷?”容老太爷拍着桌子喊了起来:“快将她带进来!”
安庆气愤愤道:“小荷说容三小姐遇着了余侍郎家的三公子,被他勾着去了他的别院,她担心小姐会遭不测,想回去找人救小姐,正好遇着了我们家公子。小人万万没想到,这世道人心不古,原来竟是不能做好人!早知道我也不必劝我家公子为了长宁侯府的名声前去营救容三小姐了!”
容老太爷转脸望向淑华,气得全身都在打颤:“淑华,可是这样?”
淑华呜咽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摇头:“那余三公子虽然胁迫了我,将我缚在床上,可还没有得手之际,姐夫便闯了进来,他见我赤着身子,一时没有把持得住,扑上床来夺去了淑华的清白……”流着泪望向许安庆,淑华哭得泣不成声:“他是姐夫的长随,自然要为姐夫说话,怎么会说他们家公子的不是?”
许允袆被淑华捏造出来的这一番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偏偏又没有旁人能证明他没做过这事儿,不由得急躁起来,摸到腰间就要去解鞭子,嘉懋赶紧一把拉住他的手:“允炜,清是清浊是浊,绝非谁一句话能说得定的,我相信你,等着那丫鬟来了再说。”
“容世子,我听你的,且先听那个丫鬟怎么说。”许允炜望了望春华:“春华,没做的事情我便没做,若是那丫鬟跟她主子一起来污蔑我,到时候我便去余侍郎府将那余三公子绑了过来说个清楚!”
小荷被一个婆子带着走了进来,畏畏缩缩,停步不前。
淑华挺直了背,瞪了小荷一眼:“小荷,你来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荷跪在地上好半日才开口:“老太爷老夫人,事儿是这样的,我们家姑娘早些日子在游宴里遇着了余三公子,两人相谈甚欢,姑娘上了心,素日里还说过余三公子是世上最知情知趣的男子,只是可惜他只是个庶出的,又已经娶过一房妻室,否则倒也是一段良缘。”
容三奶奶几乎要跳了起来:“小荷,你怎么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快些闭嘴!”
淑华自从皇后娘娘不肯赐婚,心中便存了些自己挑个好夫君的念头,还一心巴望着要能压过春华夏华,智可惜长宁侯府里的秘辛慢慢的在京城里也有人知晓,大家都知道她是庶女出身,只不过母亲扶了正,这才变成嫡女,故此不少人对她都不大感兴趣,即便她生得貌美,在那些贵夫人心目中,却不是好儿媳的人选。
见着自己不被人看好,淑华心中不免气愤,总想着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可偏偏人家都看不上她的身世,宴会里边不少人与她搭腔调笑,等及稍微提到亲事上头,一个个的全没了影子。
直到她遇着了余三公子。
第五章
嘉懋记得,前世余三公子的父亲还是礼部尚书,没想到这一世还没爬上去。
只不过余三公子这人与前世却相差无几,依旧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没有哪家正经小姐肯高看他一眼,与他搭话的,全是那些桃花眼里漾出春波来的。
淑华正是其中一个。
“今日我们家姑娘私自出府,遇着了余三公子,余三公子邀小姐去他别院小坐,奴婢多方劝阻未果,小姐便同余三公子去了他的别院,奴婢趁着他们没注意逃了出来,想要回侯府喊人去救姑娘,没想到在街头碰巧遇见了许大公子。”
容老太爷听着淑华这般放荡,随便一个男子邀约都能答应,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后来究竟是怎么样了?你给说说清楚,不能有丝毫隐瞒!”
小荷咬了咬牙齿,也不看淑华在旁边恶狠狠的盯着她,一口气说了下去:“许大公子带着长随闯进余三公子的别院,在最里边那一进屋子听到了小姐的哭喊声,踢开门进去时,姑娘和那余三公子正在床上……”
“啪”的一声,小荷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淑华指着她怒骂:“你这贱婢,为何胡编乱造,事情分明不是这样!难道是我素日里对你下了些重手,你便在这紧要关头来报复我不成?”
小荷被淑华一个巴掌扇得眼前一片发花,耳朵里边嗡嗡响,嘴角还流出了鲜血,可她依然很坚定的将话说了下去:“奴婢赶进去的时候,姑娘被缚在床上,身无寸缕,余三公子也没有穿衣裳被许大公子踢到了墙角,床上有些血迹。许大公子将姑娘救出来就带着另一个长随走了,小姐和我是这位长随大哥雇马车送回府的,门房可以作证。”
抬起头来看了淑华一眼,小荷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姑娘,奴婢知道若是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姑娘必然会身败名裂,小荷本不该背叛主子,可昧着良心去诬陷一个好人,小荷也做不出来。”咬了咬牙齿,小荷一头朝黑檀木桌子撞了过去:“奴婢甘愿领罚!”
一条身影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小荷,只听细微的响了一声,小荷的头还是碰到了桌子脚,可是因着被人拉住,所以并没有撞得很重。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大少爷!”
“小荷,你讲的可是实话?”嘉懋一双眼睛盯住了她:“你若说的是真相,又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小荷瘫坐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尽管姑娘素日里对我非打即骂,可她依旧是我的主子,奴婢为求良心安稳背叛了主子,也没脸面活在世上了。”
许允炜指着小荷道:“大家可听清楚这丫鬟说的话了?我可没有逼她,千万不要又怪到我头上。”他轻蔑的看了淑华一眼:“你还要栽赃到我身上来?”
春华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简直不敢相信,淑华可以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相宜伸出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她:“春华,没事了。”
“你这贱婢,竟然暗地里和许大公子的长随勾搭上了,故此来污蔑我!”淑华只觉得天昏地暗,不晓得如何给自己辩护,当她见着许允炜的长随正蹲下身子给小荷看伤势的时候,她便犹豫捞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跳了起来:“贱婢,你吃里扒外,诬陷我的清白,你对得住我,对得住容家吗?”
“容三小姐,你不要以为你心里是一片烂污,看旁人也是这样龌龊。”许安庆见小荷并无大碍,只是额头擦破了皮,这才站起来,盯住了淑华:“我与小荷,清清白白,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心里头明白。”
容大奶奶在旁边见着这一幕,心里自然知道了真相,这才放下心来。转脸看了看春华,见她脸色已经缓和,暗暗点了点头,春华也不是个糊涂人,这大堂上恐怕除了那个偏听偏信的婆婆,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淑华说的话。
“容三小姐,你再放泼耍赖也没有用。”许允袆皱着眉头看着淑华哭得梨花带雨,没有半点同情,声音如寒冰一般凉:“你要放泼耍赖便去余府闹腾,或许那余三公子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能收了你做第五个小妾也未知。”
淑华听到这话,呜呜咽咽的哭得声音更大了。
她怎么能去给余三公子做小妾?即便是做小妾,也该是去镇国将军府做小妾,怎么样许允炜的家世人品都要比那余三公子要好得多。
余三公子在京城已经是声名狼藉,他前年娶了妻,在没娶妻之前就有了两个备着要提姨娘的丫头,成亲以后又抬了两个,一妻四妾,后院争风吃醋不可开交。家中已经是妻妾成群,可余三公子却一点都不满足,每次游宴里头,一双眼睛总是往京城贵女圈里头瞄,只巴望着能有几段艳遇。
瞄来瞄去,便瞄上了长宁侯府家的三小姐。
听说这三小姐本是个庶出的,只是因着母亲被扶正才充了嫡女,余三公子见着淑华那双眼睛,心里头便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于是就慢慢的布了网,先是曲意奉承,让淑华觉得他十分体贴,柔情款款,等着时机到了,便暗中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