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末代君王却没有这种待遇,社稷崩溃,气运早已是散去,进入轮回之后,不被恶念诅咒已经是幸事。
此刻大秦正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虽因为战乱底蕴亏损不少,但苏越相信以赵樱雪的能耐定然能将一切都打理好,这皇陵气运只会越来越不凡,埋葬母亲正好适合。
大踏步的走入皇陵深处,苏越看到一个个巍峨的墓碑耸立,那都是历代君王的坟冢。
皇陵龙气最为旺盛的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占了地方的是大秦开国太祖,苏越也没有办法,于是就选了逊色一筹的地方。
他没有用什么器物,而是用手挖掘,一蓬蓬的挖着泥土。
颦儿见了,也蹲下身来,那如削葱根一般的细嫩小手也是深入泥土之中,帮助苏越挖着。
二人相视而笑,速度也快了许多。
苏铁弓失魂落魄的到来,看到这一幕,嘴唇一哆嗦,眼里却是露出喜色,立即挽起袖子要也要帮助苏越挖土,然而却被苏越一脚踹开,撞在旁边的墓碑上吐出血来。
“滚!”
苏越根本不看他,无比厌恶的说道。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太过于肮脏,母亲生时痛苦,死了一定要让她开心,他不愿意让苏铁弓碰触母亲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是埋葬他的泥土。
越是被苏越拒绝,苏铁弓心中就越是痛,一根木簪使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此刻他失去了所有,功名利禄,权位财帛,他发现自己到了最后仅有的便是明儿给他的那一份情,譬如那木簪。
这是他最后的东西,所要他要争。
于是他挣扎着站起,擦干嘴边的血痕,扑上前来一心只想抓向泥土。
然而苏越又是一拳轰出,将他砸飞。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苏铁弓碰一下。
苏铁弓也不知是哪来的韧性,他仿佛又变成了数十年前那个征战沙场的骁将,坚定不移,哪怕血流满面,却也不退。
可惜,注定是徒劳罢了,他敢前来,苏越便敢将其驱逐,到了最后,苏越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动手多少次,几乎是机械般的挥拳将苏铁弓赶开。
墓穴已经挖好,赵樱雪派人送来上好的棺木,苏越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放在里面,然后最后看着母亲,说道。
“娘,孩儿不孝,前些年未曾拜祭您,今日特为你迁坟,希望您能够原谅孩儿。”
苏越的目光也是看到了母亲手中握着的木簪,他一皱眉,将其取出,因为他感觉到了苏铁弓的气息。心中对苏铁弓早已是痛恨,所以苏越看到这木簪便是目光阴沉,他一用力,就要将其折断。
然而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的苏铁弓却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不要!”
这根木簪,是他最后的拥有,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眼眸中满是哀求,长声道。
“苏越,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将它毁掉,不要……”
苏越心中有些触动,但他旋即想到苏铁弓虽是派人将母亲埋葬,但却从来没有拜祭过一次,他想到那矮小的小坟,又想到了那甚至连动物都不肯生存的荒山,心中便是有些酸楚。
手中一团火焰迸射,将这木簪烧的干干净净。
苏越站起,看着苏铁弓说道。
“你赢了,你用母亲的坟,换了自己的一条命,你说得对,你不会死,因为我不想杀你。”
“记住,是不想,而非不能,因为杀你,会脏了苏某的剑。”
苏越将母亲埋葬,挥手间在墓碑上刻下苏越之母明儿之墓,刻完后,苏越心愿尽数了却,在这人世间没有任何的眷念,当即便有一种想要离去的感觉。
他回头,发现颦儿正看着他,牵起颦儿的小手,二人逐渐的远去了,离开了这皇陵。
……
苏铁弓一寸寸的爬着,他爬到墓碑跟前,抱着墓碑流下泪来,他看到木簪烧成的灰烬,想要去抓住,但却被一阵风吹散,无影无踪。
凄然一笑,他现在终于一无所有了。
十四岁从军。
上阵之日胆怯,不敢杀人,受杖责二十。
十五岁那年,再次出征,血战敌军,斩首一人。
十六岁随大军转战天下,与塞外匈奴,西域吐蕃战至消亡,手上染血无数,蜕变成真正的军人。
十七岁,杀敌将而立功,任百夫长。
之后青云直上,直至封侯。
娶孙家长女孙婉,踏入真正的权位之中,门下无数,势力庞大,财帛之物更是数不胜数。
苏铁弓一生,少年过,热血过,战斗过,无畏过,也显赫过。
美人美酒,金钱权力,这些世人追求的东西,苏铁弓全部拥有,并且拥有的不在少数。
任何人看到苏铁弓的生平,恐怕都会艳羡。
然而无人知晓,苏铁弓这一生什么都有,唯独失去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等于是全世界。
从此,大秦再也没有建宁侯,或是建宁公了,人们没有在朝堂看到过他,也没有人在市井中将其发现,建宁侯府一点点的破落,最后蛛网遍布,坍塌成废墟,他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唯一不同的是,大秦皇陵之中多了一个守墓的老人,他满头白发,腰身佝偻,从来不说一句话,他对那些君王的坟墓不看一眼,只是守着一处小坟,神情的抚着墓碑,日落将歇,白昼晨起,始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