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子很害怕这里一个叫水红的人,尽管她几乎不太见得到她,因为她的生活总是很忙碌。
“要是她发现我一个人呆着,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是优子的原话,不过加藤小野根本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来说,就是优子尽量在水红离开艺馆去上舞蹈课的那段时间里打扫她的房间。
水红的房间是整个艺馆中最大的,占地面积比优子在镰仓住的房间大好多倍。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水红的房间要比别人的大那么多,不过后来她知道了,一个年长的佣人告诉了她。
“小野君,你知道为什么吗?”优子看着小野天真的问。
加藤小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现在水红是艺馆里唯一的艺伎,但是过去却有三四个,她们一起睡在那个房间。哎……小野君,水红一个人住的房间,但屋里却乱得好像住了四个人,甚至更多。”优子的口气越来越像个大人,这或许是与她这段日子的经历有关。
脱离了母亲的照顾,她越来越像个大人。至少加藤小野那么觉得。
优子说有一天她上楼进了水红的房间,除了常有的杂志到处乱扔,梳子遗落在靠近小梳妆台的垫子上之外,她还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粒苹果核以及一只空的威士忌酒瓶。窗户敞开着,挂着她前一晚穿的和服的木架子一定是被风吹倒的——也有可能是她喝醉酒上床前把它踢倒了又懒得扶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阿姨已经把和服取走了,因为她在艺馆里负责照管服装,但出于某种原因,那天她还没有把和服拿走。正当优子要把木架子扶起来的时候,门突然滑开了,她转身看见水红站在那里。
“哦,是你啊。”水红说,“我以为自己听见的是一只小老鼠或别的什么玩意呢。我知道是你一直在整理我的房间!你是那个一直重新摆放我所有的化妆品罐子的人!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做?”
“我很抱歉,夫人。”优子解释说:“我移动它们只是想擦下面的灰尘。”
“你难道不知道,你碰了它们,它们就会沾上你的味道。”水红说完又用强硬而鄙夷的语气强调了一遍:“为了保险起见,你必须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给我听。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碰我的化妆品?”
“小野君,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几乎无法让自己说出口,说出任何的话,我觉得自己最好马上就昏过去,但可惜最后我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我对她说:因为它们会沾上我的味道。”优子难过的说。
加藤小野听了优子的讲述之后,把带来的鱼干拿了回来。他知道鱼干是海鱼晒干后制作的,优子非常喜欢这种海水的腥味,因为她说那是大自然最丰盛的礼物。
而现在这样的大自然的礼物成了困扰和使她难堪的东西,加藤小野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那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触,让他知道,有些东西,开始在他们的生命里,世界中慢慢的消失了。
优子喜欢鱼味,但现在她再也不能喜欢了。
加藤小野自己也是一样,他讨厌杀戮,但现在他再也不能讨厌了。
杀戮已经成为了加藤小野生命的一部分,就像优子,一个月之后,优子就开始正式的学习了。
优子要学习的内容很多,而且整个学习的过程十分的艰苦。其中包括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严格的要求,处处体现高贵和稳重。比如训练中有一项的内容是吃热豆腐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碰到唇彩,可见要求之严格。
学徒中的艺伎通常被称为舞子或舞妓,字面上是“初出牛犊的舞蹈者”或是“半玉”。“半玉”,意味着他们只能够得到相当于真正艺伎的一半工资;更通用的术语“御酌”字面上理解为“斟酒之人”。白色的妆容、精致的和服以及岛田发型都是艺伎最受欢迎的形象特征。进入艺伎圈的女人必须要从舞伎做起,有机会的话她的职业生涯可以一开始就是艺伎。然而不管是哪一条路,在出道成为舞伎或是艺伎都要经过一年的培训。
严苛的训练的确是让优子一点点的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了。加藤小野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但是每一次他来探望优子,或者是优子回镰仓,他都会暗地里感觉到优子又有些改变了。
其实,对优子来说,加藤小野也是一样,在慢慢的长大,成熟,变得越来越结实,在不自不觉中由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少年。
不过,优子一直都不知道,在加藤小野的身体里面一直住着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