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德兴马上明白是他那些徒弟干的,这些野小子可真会惹祸。元亮家屋顶堆满石头他相信,踢断腿是不可能的。他可以想象徒弟踢癞头的招式,他传授该招式时教过他们如何把握分寸,既叫人痛得要死,又断不了腿。他说:我给你们看得死死的,我怎么可能指使人去打人呢?元亮和癞头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仇人多,谁知道是他们哪个仇人干的。
梁宏达说:你还狡辩!这事件非常严重!你一定知道是谁干的,你应该劝你的徒弟投案自首,可以减轻处罚,你知道无产阶级专政……
龚德兴截住他的话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徒弟干的?
肯定是你徒弟干的,有人看到了,叫他坦白自首是给他一条出路,你也该为他们想想。
龚德兴冷静了一些,刚才听到说他徒弟干的,着急之下有些失控。他当然明白梁宏达说的是圈套,他知道他那些徒弟,既然做了,是不会给他们抓到证据的,没有证据他们才来找自己,如果让他们自首那就上当了。
昨天斗争会后,他在走下台时有人趁乱撞了他一下。他一看,是给他当“交通员”的徒弟龚德象。只见他偷偷朝他笑了笑,拍拍他自己衣服的口袋。龚德兴下意识地伸手探进衣袋,摸到了一张小纸条。他默不作声,随工作队员回龚氏祠堂。回到了关他的房间,他趁看守人员不注意,掏出纸条看,只见上面写的是“沉住气,坚持住,有人救”几个字。
龚德兴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暖意。他认出是余赛君的字,马上吞了纸条。他们真是胆大,众目睽睽之下竟敢传递纸条!余赛君就不怕事情败露暴露牵连她吗?他明白,余赛君背后是吴翠蓝,连纸条的口气都是她的。有人救?是谁救呢?不管怎么说,被批斗了大半天,他已精神沮丧,心灰意冷,看了纸条心情就格外的好,批斗会上的恼怒一扫而光。
在大庭广众面前,都能不露痕迹地传递纸条,夜深人静去作弄癞头他们会给人看到吗?绝对不可能!经过长期运粮的训练,这些徒弟已经懂得保守秘密的重要,也知道如何保守秘密。就算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他们也能扛得住。何况他们都是贫下中农家庭,工作队不敢对他们过分。
想到这些,龚德兴心里有了底,他说:我隔离审查了这么久,外面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以前的确有几个孩子跟我练过几天武,后来也不练了,没关系了,他们都出身于贫下中农,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做这些事。如果有人看到过,你们怎么处理他们,跟我无关。我现在主要是反省自己的问题,不想因为我的问题牵连这些孩子。
梁宏达原以为龚德兴为了戴罪立功,会同意去劝说他徒弟自首,没想到他以种种理由拒绝,有些恼火,说:他们已经受牵连了,你如果为他们着想,就应该去劝劝他们,让他们迷途知返。
他们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待罪之身,不适合也没资格做这种事。
他们是你的爪牙,只要他们做的事,你就脱不了干系,你不肯挽救他们,你会后悔的。
梁宏达命人把龚德兴的徒弟全叫来,关在原八大队营房的各生产队仓库里,一人一间。工作队人马全上阵,一个个单独审问。可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没办法,只好向公安局报案。工作队报案,公安局不得不来。可是公安干部审问了一天一夜,甚至偷偷用了刑罚,仍然没有结果。这些人的父母受人指点,来工作队闹着要人,梁宏达只得把他们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