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划地主,脱逃革命,私分军粮,弃农经商,抗拒征粮,分田到户,贪污盗窃,恶霸赌棍,重用地主分子,反正罪名很多,看来老龚这次完了。
他们已经给老龚定性了吗?
可能还没有,这是在工作队长会议上通报的,阳嘉工作分团长朱国兴在会上表扬了枣溪工作队,我们公社的工作队长还不服气呢。
吴翠蓝明白了,是朱国兴在亲自抓这个案子,怪不得升级了呢。她交待李玉刚,继续去套工作队的话,及时来告诉她。
李玉刚走后,吴翠蓝的心像坠了铅似的,异常沉重。朱国兴亲自来抓这个案子,还真难办了!她知道,朱国兴是省委副秘长,来头不小,他出面来做这件事,能不做成吗?历来政治运动证明,真想整死一个人,不需要多少辫子的,只要抓到一条就够了。搞运动有句术语叫做“揭开盖子”,一旦抓住一个人的某条辫子,“盖子”就被揭开了,“盖子”一揭开,那就什么罪名都可以拼凑起来,后上纲上线往死里斗。
吴翠蓝仔细地梳理了龚德兴的“辫子”。漏划地主,可以辩一辩,因为有当时的中央明规定,但真要强加,有可能给他们按上的。脱逃革命?怎么不是内奸了?如果说内奸,就很容易辩清,用了脱逃这模棱两可的词就很难说清楚了,看来朱国兴这人有点水平的。粮的事,其实已经清楚了,这里关键是老江的证词,而老江看在智青的面子上,不会作不利的证词,智青是整不倒的,他何必得罪呢?要命的是这里面的数目问题,因为搞不清数目,他们一口咬定你贪污也没办法。法律判刑跟运动整人的区别在于,法律上是疑罪从无,没有犯罪的证据就不能判刑,运动整人是疑罪从有,你提供不了不犯罪的证据,就算犯罪。
弃农经商,肯定是指办纸厂,这条罪名可以坐实了,辩不了的。在他们决意整死人的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去揽责任也没用,多一个陪葬而已。还有,抗拒征粮,分田到户,贪污盗窃,恶霸赌棍,重用地主分子……他们真想整死你,都是没办法辩解的。
吴翠蓝越想越怕,不敢再想下去了。怎么办?怎样才能救老龚?难道他这次真的没救了吗?
她像掉进了冰窟,浑身彻骨寒冷。
不!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老龚救出来!她在内心发疯般地呼喊。
吴翠蓝的脑子在高速运转。忽,好像在漆黑的寒夜里发现了一丝光亮——上次她打电话智青,问他认不认识上溪公社工作队的那个大首长,智青答应问问看。如果智青认识这位首长,让智青来一趟上溪,由他出面请求首长发个话就好了。在党员干部心目中,权威大于一切,只要有大首长发话,就什么事情也没了。
不能打电话,写信,写信给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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