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战奇说:那不行,既然你舅舅信里说你妈身体不好,你得早点去看看,你给我写封信叫展望推迟请假吧。
那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邬亚萍说的舅舅来信是半真半假,其实是武守年托人带信给她,告诉了她母亲身体不好。小武劳改回来后,他一直在照料她母亲,她为此颇为感动。以前他师弟来武临时说过,他一直没结婚,想见她。但是她怕银山人认出她,把她的真实身份传到武临来,不敢去银山。现在听说母亲生病,再也耐不住了,急切想看望母亲,也想见见小武。
今天听了女儿说的事,想明白了后,逐渐产生了空前的人生自信。俊生死后这十几年来,一直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在这政治身份决定一切的社会里,唯恐被别人揪住辫子而遭受灭顶之灾。嫁给何战奇后算是在政治上彻底翻身了,但仍然日夜提心吊胆,害怕汉奸遗孀的身份露陷。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可以不怕任何人了。因此她觉得可以回银山了,内心里甚至有一种衣锦还乡的得意。
邬亚萍回到娘家,母亲果然病在床上。她叫了声“妈妈”,她母亲叫了声“萍儿”便哭起来,母女两人抱头哭泣。母亲说:我不是叫你别回来吗?你怎么还敢回来啊?
邬亚萍哽咽着说:妈,现在我们不用怕别人了,秋霞长大了,有出息了,秋雨读大学了,我们用不着怕了。
邬亚萍母亲因为小业主的成分,而且女儿嫁过汉奸,在人们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总是处处小心谨慎,因此她尽管非常想念女儿,但每次写信都告诫女儿别回银山来。现在见了女儿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说:萍儿,要是被人看见告到武临去怎么办哪?不要把你现在好端端的日子给毁了呀。
妈,我们不怕,有人告也不怕了,我说了,孩子们都大了,用不着怕了。再说,战奇是老革命。
战奇对你好吗?
好,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身体不好。
妈明白了,只要日子过得好就好,孩子要紧。
妈,你看我给你带来这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
哎呦,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给秋虹她们吃呀!武临能买到这些东西?银山可是什么也买不到了啊。
别人买不到我们能买到,战奇有特供。
什么是特供啊?
跟你一时说不明白。小武常来看你吗?
来,经常来,这几年全靠他照顾,小武可是个好孩子哪。
我现在去找他。
你别出去!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别出门,你要买什么东西叫小武去买。不用去找小武,晚上他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