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最初是谁建造的,后来又怎么变成了一所专门传授神学密意的学院?诸如此类的问题,从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学生们只知道,那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永远无法揣测真实年龄的老神父爱修觉,是那里的校长,而那里的学生,也都是家族祖传的神秘学弟子,从小就具有非比寻常的异秉。这样的孩子,自古以来都被当作是怪物备受歧视,他们无法在正常的学校里念书,唯一的出路,便是沿袭和继承家族的传统,到爱修觉的学校来修行,日后,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成为那些游离在世界边缘、终身备受争议的预言家、巫医和通灵者......
这时候,奇莲校园里一片宁静,学生们都在上课,度恩不想打扰爱修觉,于是,独自来到教堂正中央的图书馆。
奇莲神秘学院的图书馆,与其说是一座图书馆,不如说是一座古老的博物馆。
奇莲的学生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看完那里所有的书,但其实,没有人能够做到,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图书馆一共有六十四个台阶,上面布满了罗波娜青苔,那种紫色的青苔是元素系导师们特别培植的产物,专门用来隔离那些无知的初学者。听说,奇莲的图书馆是全世界所有神秘学院中藏书最多的图书馆,尤其是元素类、幻术类、符咒类和法术类的书,因此,禁止那泄没有开悟的低年级学生私自进入图书馆是必须严格执行的守则,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罗波娜青苔能自动感应学生体内的气场,凡是不够级别的就无法走进去,因为,只要你踏上台阶,紫色的青苔就会立刻变成有毒的荆棘锁住你的双脚让你动弹不得,皮肉之苦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种青苔会让人过敏,浑身奇痒难忍,长达数月。
度恩依锨得,他第一次看见一个真正的鬼,就是在这里。
那年,他和雷漠还未满十岁,就想要偷偷爬上图书馆的台阶,那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紫色青苔的奥秘,所以,多亏了那只“鬼”,他们才没有成为罗波娜的“阶下囚”。
度恩一直期待自己与冥灵世界的初相识,可以从一个清纯美丽的“女鬼”开始,却没想到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穷鬼”。
那个穷鬼只想跟他要一块钱冥币上路,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鬼是很早很早以前图书馆的守夜人,他生前也是一个萨满,死后自然可以自由穿梭于冥灵界,但是,他仍然喜欢回到奇莲的图书馆去守夜,用一块钱去阻止那些不守规矩想要偷闯“禁地”的学生,条件是你必须得跟他一样是个小萨满,具有通天见鬼的能力。
其实,那晚真正让度恩生气的,并不是遇见那个多管闲事的“守夜鬼”,而是,他回到宿舍才发现雷漠早就偷偷摸了牌,他明知道他们会碰到那只鬼,却没有告诉他。
雷漠在奇莲神秘学院,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谁都不愿提起的“传奇人物”。
之所以传奇,是因为雷漠只有九个多月,还在婴儿车里的时候,就喜欢玩塔罗牌,随手摸几张便预测到了他母亲的死亡。
很少有预言系的孩子在还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有如此强烈的直觉感应。
不幸的是,雷漠的预言变成了现实。
这也是他后来进奇莲之后,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他的原因。
一个能够预测自己母亲死亡的孩子,必定是不祥的,但是,这并没有影响雷漠成为一个和他母亲一样厉害的塔罗占卜师。
度恩问雷漠为什么不告诉他会遇见那个“守夜鬼”?
雷漠的回答是,他不确定度恩当晚是不是真的会开天眼。
但是,度恩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话。
自从他得知当年是自己预测了母亲的死亡,便本能地抗拒一切不好的占卜结果,他知道度恩一直期待开眼的那天能见到一个美少女,所以,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占卜结果。
这件事,度恩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会心一笑,因为他后来才发现,雷漠那段时间之所以偷偷背着他摸牌,还不惜想要私闯图书馆,是为了要寻找能够召唤一个漂亮“女鬼”的法术,一想到这个,度恩就再没办法跟他生气了。
熟悉的笑容从李度恩的嘴角渐渐隐去时,他已经走完了六十四级台阶,进入了图书馆的大门,放眼望去,交错纵横、高耸盘旋的书架楼梯中央,悬挂着墨绿色的喀巴拉生命树帷幔,楼梯上三三两两地坐着看书的学生。右边是电脑索引部,学生们可以通过图书馆的电脑系统找到想要的书,左边有两排悬浮电梯分别通往地下和顶层的古籍书库,那里,只有学院的导师和高阶位的学生才能进去,因为那是一个法术书库,必须得使用专业的法术和咒语才能找到你想要的书,也正因为如此,在那里,每个学生只能查阅属于自己科系的读物,想看其他专业的得找个伙伴来帮忙,因为你不拥有他们的异秉,也不会他们的法术,自然也看不了他们的书。
度恩上了悬浮电梯,按下萨满系的按钮,输入相应的咒语,电梯便一路上升,在几排冥火闪耀的书架前停了下来。
度恩走出电梯,站在书架的中央,从口袋里拿出拓有银币图案和符文的白纸丢向书架,白纸在空中漂浮的瞬间被冥火点燃——
莫诺若
白纸在咒语中化为灰烬。
少顷,书架自动旋转起来,重新排列、检索、搜寻,过了好一会儿,两本厚厚的布满了灰尘的古书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破损的书籍内页也跟着散落到地上。
度恩蹲下身子,正要捡起地上纸片,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我刚到图书馆。”
“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我想,还得有一会儿。”
“我找到她了。”
“谁?”
“那个女孩,我找到她了......”
度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张发黄的内页上,上面印着一个很眼熟的图案。
“我好像......也找到了。”
电话那头,雷漠听出度恩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不确定。
李度恩的确感到很吃惊,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