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同伴的烧刀子,就凭他兜里的一支药剂,或许能活下来,但能勉强坐起来喝酒。以前根本不敢想象;这名在朝战中活下来的朝鲜老兵,暗藏在心底深处的刺杀计划。随着烧刀子的效果,已然化为乌有。
朴正勇也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上百名班排级别的精锐老兵,向着红旗宣誓后,走进罗家山,一去不回头;直系家属也跟过去了,他们也没必要回头。
五平方公里的小岛,地形西高东地,黑暗中。罗二的书就锁定在东面的一片洼地上,那里隐隐的数人呼吸声,落在了他的耳里。
天空中不断耀眼的照明弹,稀稀拉拉也开始断了顿,野战营渡海上岛,也没有携带太多的照明弹,况且。军官们也不屑带太多,对手人数太少,没必要。
又是一颗照明弹熄灭了亮光,漆黑的沙石地面上。半蹲在一个单兵工事里,身边是昏迷过去的一个狙击手,罗二拿着抢来的一颗手榴弹,“呲”,拉着火绳,等了两秒钟,用力扔了过去。
“碰,”手榴弹在洼地不远处爆炸,炸起一股烟尘,再洼地里,一个隐约的人影闪过,随即没了动静。
“果然,你小子躲在这里,”罗二喃喃地说着,嘴巴里苦涩得难受,竟然有了返回海里的念头。
不过,既然来了,他得问问大力,为啥要这样,演习用得着下狠手嘛。
把身子尽量贴近地面,在稀疏的荒草间,罗二拿着棒球棍,无声无息地向洼地摸去;洼地里那模糊的一顶帐篷,貌似距离地面太近了。
直到他溜近一条坑道里,把里面的十名警卫,还有两个凶悍的士兵,打倒在地,棒球棍的威力,敲在脑袋上谁也受不了;在坑道里弹出脑袋,罗二这才清,二十五米外面前的是一个半埋式军用帐篷,上面还盖着厚厚的干草。
“哈哈,大力,不说了,见面先揍上一顿,你丫的不给老弟面子,那你的面子也就没了,”
“嗖、嗖,”四个崭新的垒球,在黑暗中飞射而出,警戒在帐篷外的四名士兵,仰面倒地,普里普通的声音,惊动了帐篷里的人。
“哒哒哒,”怀里抱着一停轻机枪,罗二冲着天空就是一梭子,“大力,你小子给我滚出来,不出来老子把你的地洞给炸了,”
随着罗二的怒喝声,罗二咔吧换上弹夹,哗啦拉动枪柄,对着帐篷顶部就是一梭子,哗哗地把三十发子弹打了个精光。
结实的帆布帐篷,被子弹打出了密麻的弹空,里面遮蔽严实的灯光,散露出来。
站在帐篷里的三个军官,刚才已经被手榴弹给警醒,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那个罗本初来了,还好不好地找到了这里。
“奇怪了,外面的千号人马,难道是摆设?”一连狐疑的军区首长,饶有兴致地大力,“你这老部下大概是有些本事,”
“是,”大力闷闷地回了一句,脑袋耷拉着,根本没见,首长眼中的杀机愈发旺盛;如此骄悍狂妄的逃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那机枪连番的挑衅,已经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真真该死。
洼地上突然传来的枪声,让还在战壕坑道里来回寻找罗二的大兵们,慌忙拿着枪,或者的应手的木棒之类,快速向真正的指挥部冲去。
“罗本初同志,你还是先进来吧,我是杜大力同志的上级,想和你谈谈,”就在罗二准备打光第三轮子弹的时候,帐篷里传来沉稳的声音,这倒是让罗二为之一怒。
草,官大了就能用实弹对付我,好歹我也是挂名的连职干部,听听远处的脚步声。罗二随手扔掉机枪,大步向帐篷走去;不管是什么演习,他没伤害一个官兵,有力走遍天下不是。
“罗二,是我,听首长的,你先进来吧,”在两位首长威严的目光下,大力违心地大声说道,脊背上的汗珠啪啪地涌了出来。
此时的大力。已然昏了头,战场和官场,他似乎都输了,但这种输发,适合眼下的国情。
“哼,”罗二心里暗恨一声,急步上前,沉重的脚步声,让帐篷里的三人呼吸急促起来;刚走到帐篷两米外。“呼,”罗二两侧身后的地面上。厚厚的积土爆裂,三道身影弹起,寒光在罗二眼角闪现。
朝战至今没有遇到生死风险的罗二,隐约也有些托大了,根本没想到,指挥部帐篷外的空地上,竟然有人把自己深埋在一尺厚的积土里,仅仅凭着一根细细的管子,藏在野草里呼吸。
这三名大力带来的拳术高手。再经过两年残酷训练,反应速度,发力频率,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特战士兵,三面高中低角度的袭杀,死死封住了罗二的退路。
站在帐篷里的参谋长,在首长的逼视下。飞快地掏出配枪,凭着对那脚步声的方位判断,果断地扣动了扳机。他的举动,让大力惊叫起来。
“不。”大张着嘴巴,大力一声酸苦的吼叫声中,“啪啪啪,”连续不断的枪声,清脆地在帐篷里响起,子弹打穿了厚厚的帆布,扎进漆黑的空地上。
大力突然的喊声,让罗二绷紧的身体,禁不住微微一楞,短短的楞神间,三支带着血槽的刺刀,已经同时攮进了他的胸口、背部。
“啊,”低声惨叫着,罗二挥动双拳,碰碰地击碎了两个结实的头骨,后背上的刺刀,却被瞬间搅动,利刃和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在黑暗中不断响起。
“彭,”偷袭罗二背后的士兵,正使尽全力,试图把这个严令杀毙的侵入者,扎个透心凉,胸口处猛地一振,犹如一块巨石袭来,把这个几乎得手的大兵,撞飞在空中;“噗通”,七窍冒血的士兵,摔落地面时,已经没了气息。
“哼,好,太好了,呵呵呵,”随手拔去身上的刺刀,浑身血淋淋的罗二,拿出一把烧刀子,一口气喝了十几支,堪堪闭合了腹部胸口的伤口,但是,脊背上剧烈的伤痛,让他几乎挪不动脚步。
洼地外围,轰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罗二面色惨白地丢下空瓶子,往身后扔出几颗手榴弹,直接冲进了帐篷。
“刺啦,”帐篷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身血迹的罗二,跌步跳进了帐篷里,大力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他闭着眼睛都清楚大力已经退到了角落。
“哗啦,”两支柯尔特手枪,分别指在两个首长的胸口,顶得两个老兵气血不畅,一脸的恼怒。
“为什么?”罗二大拇指稳稳地挑开保险,冷声问道,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一旁的大力,“想让我死,你还不够分量,”
罗二眼里的怒火,大力瞧得明明白白,但现在他也只能无力地摇摇头,什么解释也说不出口,“罗二,他们真是首长,你放下枪先,”
“要开枪的话,你先打死我吧,外面的人是我的兵,”面色土灰的大力,挺直了胸口,“是我下的命令,”
“你,你算了吧,你有这个胆子?老子还不信了,”罗二嗤笑一声,低头目光闪动;片刻,抬起头的罗二,眼光清凉冷冽,深邃如井。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在大陆来,自己不过是个负罪的逃兵,回来了也是打靶的待遇,什么连职,什么演习,不过是让自己飞蛾投火的把戏罢了。
想想自己还真可怜,每天里收听的广播,不早就预示了自己,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我他妈还真傻,为兄弟两肋插刀,后背也插了一把刀,”自嘲地瞟了大力最后一眼,罗二盯着面前的两个军官,“两位首长,演习到此结束,彭、彭,”
嘴里发出两声蔑视的枪声,罗二双手一晃,手枪没了踪影,在两双惊怒的眼神中,翻手从面前的首长上衣袋里,掏出一个红皮小本,粗鲁地撕下里面的内页,扔到地上。
“好吧,我要的只是这玩意,权当做证明,”把剩下一层塑料皮的小本,收进怀里,罗二强笑着后退两步,刷地一挥手,利刃劈开了帐篷后部,人随即钻了出去。
明亮的灯光下,他后背上狰狞的伤口,犹在不断流着鲜血,浸透了大片的军装。一副镇定模样的罗二,转身间,眼泪夺眶而出。
离开了这顶帐篷,他和国内的关系,完全断裂,回到祖国的奢望,已然绝望。年轻的罗二,被眼前撕破脸皮的对立结局,彻底打懵了。
“狂妄,”不甘地着罗二的背影,军区首长黑得能滴下水的老脸,隐隐有了爆发的趋势。
“是太狂妄,军装还穿着美帝的,应该就地击毙,”一旁脸色刷白的参谋长,不加思索地迎合道,丝毫没察觉脚下掉落的配枪。
“轰隆隆,”十几个冒着生命危险的士兵,一股脑冲进了帐篷,迎接他们的是首长暴怒的怒骂声。
远远绕开搜索的士兵,罗二跑到自己上岸的暗点,眼中的热泪,在寒风中干涸,内心残存的侥幸也点点散去;“普通,”一头扎进冰凉的海水里,后背上撕裂般的痛楚,难以掩饰被遗弃的失落。
挣扎着游回礁岩,罗二在大兵的帮助下,爬上了冲锋艇,平静地拿出一桶汽油,“加满油箱,咱们回去了,”
背后的呼呼的风声,愈加颠簸的小艇,在涌起的浪尖上艰难行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