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了口烟,崔智山感叹一句,“好些日子没尝到烟味了,”“我们不知道停战协议,这里白天根本不允许出去。”
撩起破烂的袖子,崔智山把瘦巴巴的胳膊举在罗二面前,“你,这是什么?”
出现在罗二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见罗二还是满脸的疑惑,崔智山自嘲地笑道,“海洛因,你知道不?比鸦片还要厉害十倍二十倍的东西,他们每天给我们打。”
海洛因罗二没听过,但鸦片他可是经过部队的教育,那还不明白那玩意地祸害;一时间,他刚才想好的拯救办法,转眼出了变数。
“志愿军同志,我知道你想救我们,但是,我们要是离开了这里,那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不明白啊。”深深地叹口气,崔智山说,“现在的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没几天好活的了。”
“不行,你们可以跟我们冲出去,”一旁的任小森,忍不住强插一句。
“出去?我的四十二个兄弟还埋在机棚后面,他们是身上溃烂活活疼死的。”慢慢解开身上单薄的军装,崔智山露出胸口上大片溃烂的皮肤,“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打针,还能出去?小兄弟,谢谢你了。”
见罗二还在犹豫,崔智山一指地上的弹药箱,“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化学榴弹,给空降兵使用的。”
刚说道这里,机棚外传来一阵汽车上,隐隐有人在叫喊着。
“同志,这里是美军的地下仓库,巡逻队十五分钟一次,现在时间到了。”急促地说着,崔智山握紧了手里的枪,灼热的眼睛紧紧盯着罗二。
“地下仓库?”罗二闻言一愣,难怪找不到老美的仓库,玛德建在地下了。
“走,去。”不再隐晦,罗二噼里啪啦取出一堆枪械,丢给任小森,“你带人给我守在这里,没我命令,不许后退。”
“是,”任小森抓起一挺机枪,熟练地挂上弹袋,枪口直直冲着大门;此时,机棚的大门已经被砸的咣咣乱响。
深吸口气,崔智山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兄,“同志们,大家受的罪自己都明白,现在机会来了,想报仇的去拿枪,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一个算一个。”
拖着脚上叮当作响的铁链,七名战俘毫不犹豫地拿起枪,退到机棚最里面找好位置,向那剧烈晃动的大门;大雨中还是死气沉沉的脸上,竟然焕发出丝丝红晕。
“跟我来,”崔智山象是没有感觉到脚上的痛苦,带着罗二很快下了一个斜道,一个宽大的铁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将军锁。
正要举枪,罗二拦住了崔智山,“不用,我来吧。”伸手抱住大锁,双臂较劲,“咯、咔”,酸涩的撕裂声中,大锁没拧断,焊在铁门上的大铁栓被罗二拧了下来。
碰地把大锁扔掉,罗二一脚踹开了大门,“咯吱吱”,厚重的大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枪油味,让罗二眉头一扬。
崔智山熟练地在门口的墙上一按,十几盏灯泡同时闪亮;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广的地下广场;被一堵石墙一分为二的广场,左右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军用物资。望着一眼不到头的广场,罗二也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唾沫。
见识过如此场面的罗二,面不改色地亮起手电,粗略查了一遍;不愧是美军的战术物资储备库,几乎能武装一个师的武器装备,还有大量的生活物资,全是满额齐备。
如果战事爆发,美军士兵只要徒手赶到这里,就能马上武装起来,还能即可开进战场,想想这番场景,罗二脑门上就是一溜热汗。
做了半年多的搬运工,崔智山对这里太熟悉了,这里多半的物资,就是他和战友们搬运进来的,“同志,你尽管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其他的,”他狰狞地瞪着眼睛,“老子把它给炸了,毛都不给他们剩下。”
崔智山的话,把罗二吓了一跳,自己拼死拼活地游过来,还不是要的这些物资,枪支弹药倒是不太紧要,那大堆的给养可是罗家山的依靠。
“别,崔智山同志,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往外运送弹药,让上面的同志坚持住,我还要这里。”罗二拉住了崔智山,“你放心,到最后,这里肯定会炸掉。”
“突突突”,仓库外面,猛然间响起了机枪声,随即枪声连成一片,罗二拍拍崔智山,头也不回地向左边的给养跑去。
“行,我先跑上一趟,送些弹药上去,”崔智山拉过一辆推车,查着右边物资挂牌,去找子弹了;美军的物资管理还是很严禁的,各式弹药挂牌存储,一目了然,也方便了崔智山。
不提外面接了火的任小森,罗二快步跑到一堆给养前,“二级单兵口粮,”手电光在矗立的牌子上照过,罗二忙不失迭地把一箱箱军粮收进了护腕,直接把三十立方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再也塞不进去了,眼前巨量的物资,让罗二干瞪眼没办法,难倒,要把这些东西全毁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个能不能拿的仓库,他也无能为力,只有遗憾地退出。
来到门口,正拖着一挺高射机枪的崔智山,把罗二吓了一跳,“我草,崔智山,你玩大了。”
“那是,我也想明白了,老美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实在用不了了,在炸了,那才解气。”涨红了脸的崔智山,奋力地拉着机枪,向外面跑去。
抱起两个弹药箱,罗二也冲了出去。
来到机棚里,火爆的枪声充斥着罗二的大脑,任小森他们还是蛮灵活的,把机棚里的一辆吉普车推到了门口,挡住了美军士兵冲锋的道路,他们躲在用杂物胡乱搭建的掩体里,向外面不断地开枪。
这里存储的大量武器弹药,让围上来的美军士兵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使用重火力,只能用机枪和战俘们对射。
“来,架上”,随着崔智山的大喊声,那挺崭新的高射机枪,摇平了枪口,一箱子弹挂了上去。扑通,架设机枪的一名战俘,被打来的子弹击中,翻到在地上。
没人在意死去的战友,只是把手里的枪加快了射击速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晚,是一个复仇的夜晚,也是最后的一个夜晚。
握紧机枪,崔智山狠狠压下了扳机,“咚咚咚”,沉闷的射击声,拉出一道恐怖的火焰,瞬间打爆了机棚外的一辆吉普。
罗二蹲在后面,仔细了外面,凑到任小森身边,“小森,你在这里顶住,我绕到他们后面。”“放心吧二哥,老美不敢动火炮,我们能顶的住。”任小森也清了敌人的忌讳,冲锋枪打得更欢实了。
跑到机棚深处的拐角,罗二踢了踢墙壁,玛德,钢筋水泥的,掏都掏不动;抬头,房顶,罗二笑了。
背起枪,双手撑在拐角的墙壁上,双脚使劲踹墙。借着反弹力,罗二窜上了房顶,伸手把住了三角支梁。铁皮覆盖的房顶,在罗二来,还不如土墙来的结实,几脚就踹了一个大洞。
钻上房顶,顾不上大雨瓢泼,罗二弹身跃下,八米的高度,也就是小心些罢了。
雨水浸泡的地面,一双大脚结结实实地踩了下去,“卡巴”,一声轻微的脆响,让罗二身子一顿;崔智山的话还在耳边,这里估计就是死去的战俘们,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把那个兄弟的骨骸,一脚踩碎了,想到这里,罗二头皮一阵发麻;“对不住了,哥们我是给你们去报仇的,借道借道。”心里碎碎念叨着,罗二连滚带爬地向机棚右面跑去。
敌人他不怕,但烈士的葬身地,罗二想都不敢想,自己是所作所为,死去的那些战友估计一直都在鄙视他。
我也是被逼的,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安慰着嘣蹦乱跳的心脏,罗二潜身向灯火通明的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