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罗二把饭盒扔在了桌上,也不管汤水四溅,“草,夺家毁业你懂吗,那是大仇,更何况,他敢冲我开枪,那是要我的命你明白不?”
知道罗二瑕疵必报的性格,加上罗二似也占理,大力反倒是没了话说,“得得,你就在这养伤,不许乱跑,我这几天探探风声。”
或许,凭着罗二在朝鲜的军功,上级能放过他一马,但是处罚是免不了了;坐在办公室里,大力叨着香烟,盯着昏暗的灯泡,久久不动。
国家的政策,乃至军纪,是不已某些人的侥幸而疏漏的。
第二天,京城里,柴棒胡同居委会刘大妈,着眼前的一沓纸,默然无语;白纸黑字,还盖着鲜红的公安局打印,上面,罗本初的大名,粗大显眼。
这是一大早上级发来的通缉令,她必须今天把这些通缉令,贴到街道各处告示栏里。“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上了通缉令,唉。”
抱着一沓通缉令,拎着一小桶浆糊,刘大妈和另两个伙伴,转身上了街道。她很清楚,京城里的三十几个居委会,应该都拿到了罗二的通缉令,而罗二的大名,也会马上传遍京城各个角落。
早训结束的大力,刚回到办公室,黑色的电话机沉闷地响着,大概已经响了好一会了。
“喂,哥?有事?”听见话筒里的声音,大力的脸色明显僵硬。
“罗本处在你那里吗?”话筒里的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错,他在我这里。”大力也很干脆,他的吉普车在京城里还是很少见的,有心人应该能查到的。对于京城那些投诚过来的旧警察,大力还是很服气的,地头蛇就是厉害,闻着味就能顺过来。
“能拿下吗?”对面的人语气凝重。
“受了伤,拼上十几个战士应该可以。”大力不自信地回答。
“这么厉害,太可惜了,让我再想想,这几天先稳住他。”咣当,电话挂断了。
愣愣地举着电话,大力不敢相信,刚才和他说话的,还是那个爽朗的杜团长,而自己的回答,也竟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罗二。
自己还是自己吗,离开战场没几个月,京城的大染缸,把躲在西山的自己,也捎带着刷上了一层市侩。
中午,大力拎着一瓶二锅头,拿着一包熟牛肉,来到了罗二的房间。
“歇的还好吧。”把酒肉放在桌子上,大力关心地问着。
“还行,就是早饭送的晚了点。”罗二蔫蔫地躺在床上,他能听见外面远处的训练场上,纷杂的呼喝声,无奈自己不能露面。
“来,喝上一口,算我给你接风。”大力把酒倒进了两个军绿色瓷杯里。
“干啥,知道我不喝酒,想啥阴招呢。”罗二瞟了一眼桌上的杯子,你丫的,一倒就是半斤,以为我是你啊。
“胡说,是兄弟就喝,一口也成。”捏起自己的酒杯,大力咕咚就是一口。
除了在雪地里实在太冷,罗二喝过几口白酒,其他时候是谢敬不敏;但是,今天他也拿起了杯子,慢慢抿了一口,把一线灼热咽下了胃里。
“哇,辣,就是个辣,带劲。”红着脸赞了一句,直接把杯子放在桌上,罗二不再碰了,捏起一块牛肉放嘴里嚼着。
“明天大早,有一辆去内蒙的军卡,你上去,想办法跑吧。”酒精刺激下,大力的眼睛微微发红,但是他的脑袋很清醒。
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大力放在了桌子上,狠狠了罗二一眼,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呵呵,罗二,你老哥我不仗义,直接就把你给卖了,估计再有两天,就该来抓你了。”大力苦涩地笑了笑,“别怪我,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杀了不该碰的人。”
“你不知道,市公安局已经发出了通缉令,现在正满世界抓你。”大力也不去解释,为什么一名现役军官,能被公安局给通缉了。他也没办法解释,这世道正在慢慢地改变。
“行了,大力,你能把我藏到这里,我还能怨你?你尽力了我知道。明天,按你说的办。”罗二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把火辣的灼热,咽进了食管、胃里。
“不过,拜托你件事,朴姬善在朝鲜联司,你替我带个口信,让她等着我,最多一年,我回去找她。”罗二思索了一会,还是给大力留下了念想。
“没问题,我们团有人最近去朝鲜,刚好把这事给办了。”
随后,两人相顾无语。
短暂的接风,闷闷结束,两个曾经交予后背的兄弟,终是不欢而散。
深夜,一个单薄的身影,潜出了宿舍,直奔部队食堂而去。
一向不打无把握之仗的罗二,开始给自己准备干粮了;他能想见,在逃亡的路上,吃食是太重要了,比武器还要头疼。
一把拧开食堂大门的铁锁,在散手的探查下,黑暗对罗二基本不再是障碍;于是,十几个三人环抱的蒸笼里,准备给士兵们明天早饭的几百个馒头,被一扫而光。
面粉、大米、青菜、鸡蛋、生猪肉,凡是能吃的,被罗二刮去了不少,就连盛水的铁桶也拿了两个,直到护腕里几乎没了空间,他这才堪勘住手。一个连的食堂,被他扫荡了。
自己连杀人的罪行都犯下了,这区区食堂里的吃食,也没多大关系,心里碎碎念叨着,罗二悄然返回了宿舍,临进门时,大灰还在闷头大睡。
天未亮时,几乎一夜没睡的大力,敲响了罗二宿舍的木门;门开,已经整装完毕的罗二,正笑吟吟地等着他。
带着罗二,大力来到了车库,一辆带篷布的军卡,轰鸣着准备启程。
“兄弟,一路小心,到了安全地方,给我来个信。”大力把一张纸条,塞到了罗二的手里;同时交到他手里的,还有一把沉甸甸的手枪。
接过手枪,罗二心里一暖,这把枪,在罗二来没什么,但大力却要担当极大的风险。
“这是我从朝鲜带回来的,没有上报。”俯在罗二耳边,大力低声交代了一句。
点点头,罗二顺手把枪插在后腰上,先把大灰扔上了后车厢,“大力,你也保重,我走了。”手搭车厢,罗二翻身上车。
军卡亮着猩红的尾灯,徐徐驶出了军营;大力站在原地,心里不住地喊着,“对不住了罗二,你一定要保重啊。”就在这时,一名带着白围裙的炊事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军卡驶出军营的时候,没人见,一个躲在黑暗角落里的人,快速地跑向团部值班室,那里,有一部通向京城的直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