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出资船队,开洋货铺子的事情街知巷闻,谢知县自然也知道。而且,纪晓棠给他看的账册和纪家父女的话中都没有丝毫的破绽。
谢知县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为难。
“纪兄的难处我也知道,只是为难的并不是纪兄一家。这是家国大事,若是我能做主,也就不会来找纪兄了。”谢知县说的很动情。
纪晓棠看看谢知县,又看看纪二老爷,她知道。谢知县这次拿着朝廷的文书来,如果不将粮食给他,是绝对过不去的。
“谢伯伯,我看这文书上并没有限定一次就将粮食交足,那么可不可以宽限些日子,容我们想法子筹粮呢。如果现在要,就算将我们全部的存粮都拿出来,也是不够。”
“哦,这样……”谢知县就有些踌躇。
“还请谢伯伯通融。”纪晓棠紧接着又道。
“晓棠这样说,我只好尽力而为。只是……”
“我们也不会让谢伯伯为难,会立刻着手打发人出去买粮。在那之前,就按谢伯伯先前说的日子,我们先想法子筹集出三千担的粮食来给谢伯伯送往北边。也能解燃眉之急。”纪晓棠就转过身去,跟纪二老爷低声商量了一会,这才转回头来说道。
“子谦兄,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事情上,自然不遗余力。这实在没法子,子谦兄先收下这批粮食。余下的让我去想办法。”纪二老爷也很诚恳地说道。
谢知县想了想,这确实是当前纪家所能拿出的所有存粮了。其余的,纪家也需要花费银钱去买。现在的粮价,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即便是这样,要买足其余的七千担粮食,也不是简单的事。
纪家这次是要破财了。按照他的计算,纪家如今的浮财也不会太多,要买足剩下的七千担,这银钱从何而来……
谢知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好吧,就依纪兄和晓棠。”谢知县痛快地答应了。
说定了粮食的事,谢知县并没有在纪家久留,而是很快就告辞离开。今时不同往日,别的大户那里,他也要亲自走一趟,以确保按期将粮食筹足。
送走了谢知县,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重新回到书房中坐下。
“三千担粮……,罢了……”纪二老爷对着纪晓棠欲言又止,只轻轻地叹气,满脸的沉重。
“爹爹可是觉得多了?”纪晓棠就问,“我也认为多,然而不这样,谢伯伯那里可不会放过咱们入侵型月。”
“你说的是。”纪二老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面又压低声音问,“晓棠,你看那文书,可看出什么破绽没有?”
纪二老爷这样问,纪晓棠就知道,他们父女两人想到了一处去。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除非谢伯伯胆子大到假造文书。”纪晓棠就道,也正是因为没在文书上看出问题,纪晓棠才肯给这三千担的粮食。
“我就疑他假造文书。”纪二老爷皱眉说道。
“爹爹这话怎么说?”
纪二老爷也曾做过地方的父母官,经手过这样筹集粮草的事情。只是因为如今边关告急,很多事情不能按照往常那样一概而论,然而纪二老爷还是觉察出,谢知县这次筹集粮草的举动,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又不能确定这是谢知县的问题,因为也可能就是朝廷出的昏招。
“爹爹的疑惑,还需慢慢查证,这第一批粮草,咱们却是不能不给。”不然就会落下一个违抗朝廷命令的罪名。
“爹爹,我只是担心,这批粮草,最终是否真能送去边关。”顿了顿,纪晓棠又道。
“晓棠,你的意思是……”这次,换做纪二老爷吃惊了。
纪晓棠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前世的经历。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知县也来要过一次粮草。那个时候,纪家正是风雨飘摇,然而还有些家底。纪二老爷一腔报国的热血,被谢知县一番鼓动,就大包大揽,不仅将家里的存粮全部交了出去,还花费巨资,采买了大量的粮食,并将家中忠心精壮的管事下人都派了出去,往边关运粮。
这次的义举,加上纪三老爷被人设套暗算,最终压垮了纪家。
而纪家倾一家之力筹集来的粮草,最后却根本就没有被送到边关。那批粮草刚刚离开任安府,就在任安府和大同府的交界处被劫走了。
而纪家派去的人,也一个都没能够活着回来。
而这一次,纪二老爷是有了警惕,并没有将纪家的家底都奉上去,而这批粮草的最后归宿,会不会还是如同前世一样?
“爹爹,我要写一封信给外祖父。”纪晓棠对纪二老爷说道。
……
三天之后,纪家已经将三千担粮食准备齐全,而同时,穆家正好打发人给纪二太太送来一车鲜果。押送车辆的,是穆家的一个管事。
纪二太太叫人收了鲜果,就将管事叫到屋中说话。
管事到了屋中,摘下头上的大斗笠,就笑出了一口白牙。
“小舅舅。”纪晓棠喜的叫道。
穆洪已经收到了纪晓棠的信,却并不放心打发人送回信,因此借着给纪二太太送秋果的机会,让穆家豪亲自前来,带给纪晓棠一句话。
“信已收到,按计行事。”
纪晓棠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穆家豪将口信带到,一刻都不肯停留,立刻返回了任安。
清远押运粮草的队伍也随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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