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毅要见的人是杨嗣昌。
这位丁忧归来的大臣,很快便被崇祯皇帝任命为了兵部尚书,只是尚未正式就任。
这也算是个军学世家了,他父亲杨鹤便当过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杨嗣昌跟随着他父亲,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由杭州府的教授开始,进而国子监博士、河南副使、巡抚、再到他父亲曾经当过的兵部右侍郎。
而后终于即将登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对于丁云毅的到来,杨嗣昌并不吃惊。他和丁远肇同朝为官,两人交情还算不错,眼下自己即将出任兵部尚书的消息传出,丁远肇岂有不让自己儿子来拜访自己的道理?
两人坐定,照例是互相恭维。一个说对方是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一个说对方是圣上倚重的大臣,那才是大明的栋梁。
杨嗣昌对于丁云毅还是有些好奇的,丁远肇虽然也统兵,但却和大明的无数出色将领一样,都是以文官而带军队取得了赫赫战果,但是这个丁云毅却是一个异类。
听说他每战必然当先,身上伤痕无数,杀人也是不计其数。想丁家世代书香,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武夫?
两人聊了一会,便说到了中原流寇身上,高迎祥刚刚被丁云毅生擒,杨嗣昌免不得又夸赞了一番,又说起高迎祥既然死了,那中原流寇旦夕可平。
丁云毅却知道杨嗣昌其实见识极广。当即以晚辈身份说道:“叔父必然另有心思。”
杨嗣昌微微一笑:“我研究过那些流寇,高迎祥虽然死了。但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还在那……只是这一句话,便和丁云毅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果然。杨嗣昌说的字字句句都嵌到了丁云毅的心坎里。他同样认为流寇真正的核心并不是高迎祥,而是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
“只是......”杨嗣昌淡淡地道:“高迎祥既然死了,流寇必然陷入混乱,洪督帅若能趁着这个机会,起全部之军荡之,流寇一年内便也可以平了罢。”
“小可以为不对。”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杨嗣昌看去,是站在丁云毅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不禁好奇:“这位是?”
“哦,他是小侄的心腹亲信公孙岳。”丁云毅只当不经意地说道。
杨嗣昌本来还以为公孙岳只是跟班。一听,便让也给公孙岳看张座。
听到丁云毅称自己是他的心腹,公孙岳大是得意,只听杨嗣昌问道:“公孙先生方才何出此言?”
“回司马。”虽然杨嗣昌还未正式就任兵部尚书,但公孙岳却依然这么称呼:“小可以为高迎祥虽然死了,但流寇却未必能平。”
杨嗣昌似乎很有兴趣:“仔细说说。”
“其实这不是小可的见识,全是丁副镇闲暇时告诉小可的,不知小可是否能说。”公孙岳恭恭敬敬地道。
杨嗣昌笑道:“说吧,他也是我的子侄辈,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是。”
先告诉对方这全是丁云毅想出来的。功劳丁副镇的,也是拍马屁的不二法门。这来的路上,丁云毅已经把见了杨嗣昌后,他公孙岳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何表达出来就是公孙岳的意思了。公孙岳略一思索,说道:
“我听丁副镇说,洪承畴洪督帅的本事很大,统兵有方,乃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良将。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一时无双。但说到总体布局,决胜千里,那还要稍逊一人,那就是杨司马你。”
这一句话顿时让杨嗣昌面露喜色。
丁云毅一直都在悄悄注视着杨嗣昌。他知道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为官称得上清廉,而且当地方官时善待百姓,算是一个好官了,但却有一个弱点,喜欢听奉承话。
奉承得越多、越巧妙他便越高兴,越拿你当亲信,只是这一项却是丁云毅的弱点了。谁想到偏偏天上掉下来了个公孙岳,正好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丁云毅在路上告诉公孙岳,该当说些什么,如何说出口,如何在不动声色间把杨嗣昌说高兴了,那就得靠公孙岳自己来想办法了。
公孙岳清了一下嗓子:“司马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山海关诸处后,便以知兵闻名朝野。司马到任后便在当地整饬防务、修筑山海关两翼城,抵御后金入侵。我听丁副镇说,若无司马苦心经略,辽东哪里能够抵御金虏那么长的时间?若是司马修筑山海关,只怕那座雄关早已破了,我大明能有今日,皆为司马之功!”
“过了,过了。”杨嗣昌心中大喜,这丁云毅居然到处宣扬,山海关能够抵御金虏全是因为自己功劳,这名声要传了出去,天下谁不钦佩自己?可脸上却断然不能表现出来,还略带着几分责备口气:“项文,你这话可说得过了。金虏不能入侵,那是边关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我虽然略有微功,但却不值一提。”
丁云毅心中哭笑不得,自己就是告诉公孙岳,杨嗣昌修过山海关,谁想到公孙岳居然演绎出了那么多马屁话来,好像辽东的功劳真的都是因杨嗣昌一人而起一般。当下敷衍着道:“这原是小侄心里想的。”
“司马何许过谦?”公孙岳却依旧说道:“山海关显功祠内便有司马生像,这是山海关的军民无法忘记司马的功劳啊!”
“一点虚名,不足道,不足道。”杨嗣昌连声谦逊。
“当下天下混乱,中原有流寇。边关有金虏,要定天下者。除司马外再无第二人选。”公孙岳慷慨激昂:“若是朝廷仍以司马为三边总督,流寇新丧首领。以司马之威武,继尔统帅三边之军,则流寇数越内可以平定!进尔以中原得胜之军,挥兵辽东,合辽东之力,大举征讨金虏。则三年内金虏必亡,司马当为我大明第一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