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见这样的情形,情知自己在劫难逃了,心下便起了计较,听阎王和判官的意思,如果我是元凶,则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若我只是从犯,则虽然也要下地狱,但总还有个超生的盼头!
再说,自己已经死了,在阴间说出真相有什么打紧?难道还能传到阳间去不成?
想到这,他彻底放开心防,大声招供道:“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王饶命,然而请大王明鉴,小人在阳间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一切不过依命行事!上峰有令,小人要是不照做,就会立遭横祸啊!”
“混账,你还敢污蔑永乐皇帝?”阎王怒不可遏道:“左右,给我叉进油锅里!”
“大王且慢,小人说的不是永乐皇帝,而是锦衣卫都督纪纲啊!”李春忙大声道:“纪纲此人飞扬跋扈、阴狠狡诈,对他的敌人最是残忍不过!这些年来,小人做的恶事,皆是出自他的命令,并非我的本意啊!”
“他都让你做了什么恶事?”崔判官沉声追问道。
“多了,什么残害忠良、杀人灭口、刑讯逼供、讹人家财。”李春道:“若是一样样说起来,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就说今年开年以来,他要我谋害解缙一事吧。当时小人听说,解缙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这样的人杀不得,何况皇上只是问了句,缙犹在耶?并没有明旨要杀他。但纪纲不听劝,非要杀他,纪纲说此人是个祸害,专门和自己作对,要是皇上哪天心血来潮把他放出去就麻烦了,所以一定要抓住圣意模棱两可的机会将他杀死!”说着李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人为救解学士也是出过力的,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任纪纲把解学士杀死!纪纲就是这样,将诏狱视为自家的私人监狱,想让哪个死,哪个就不能活,小人不过是个狱卒,为他背了太多黑锅,求大王明鉴!”
“那齐大柱杀人一案,又是怎么回事儿?”崔判官趁热打铁道:“你快快从实招来,或可从轻发落,若有半句虚言,永世不得超生!”
“是是,罪人一定坦白从宽。”李春已经彻底投降了,自然竹筒倒豆子道:
“此案其实原本与北镇抚司并无关系,只是牵扯到本司一名密探。那日那叫张狗子的密探,急匆匆来求我相救,原本小人是不管的。但他有一对家传的碧玉西瓜,是前元皇室至宝,
可惜被他娘藏着不肯给他。他想把那对碧玉西瓜献给小人,作为晋身之资,便想趁着他娘睡觉,去偷他娘的宝贝,谁知道老太太睡觉极轻,还是发现了他,死拽着他让他放下宝物。张狗子好容易得手自是不肯,便夺路而逃,谁知他娘也不是吃素的,竟缀在他身上不下来,还大喊抓贼,他一时冲动,就拔出刀来给了他老娘几刀,这才把得以脱身。”
听到这,阎王爷望向那枉死鬼张马氏道:“他说的可熟识?”
那张马氏跪泣道:“他说的不错,杀我者正是我儿,可怜我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最后竟丧命在儿子手中!”说着哭得更是伤心欲绝。
“好了,不要伤心了,你儿子的阳寿也马上就尽了,待他被拘到地府来,孤替你严惩他就是!”阎王爷一挥袖子,张马氏便消失在黑暗中。阎王爷又对李春道:“你继续!”
“张狗子脱身后,说他把刀子丢在湖边,藏好那对碧玉西瓜,又折回家中,带着他婆娘回丈母娘家去了。他婆娘虽然没亲眼看到他杀人,但知道前因后果,总能猜出个究竟,他本想把他老婆也杀了灭口,但他老婆是个尤物,他有些舍不得,加上他老婆也很机灵,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张狗子才打消了灭口的念头,让她在娘家躲一阵子,自己则回京打探消息。”
李春接着招供道:
“谁知张狗子一回京,就听说县里已经抓到凶手了,便是那买冷饮的齐大柱。那个倒霉鬼凌晨起来到湖中采河鲜,结果河鲜没采到,却踩到了张马氏的尸首,吓得他魂飞魄散,丢下自己的筐子和镰刀,便跑回家里躲着去了。天一亮,官府便循着他留下的线索,很快找到了齐大柱家,又搜出了血衣和血鞋,竟是证据齐全!那杨知县便据此把齐大柱当成凶手,张狗子则成了苦主,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他找你坦白个什么?活得不耐烦了么?”崔判官沉声问道。
“若是此案就这样判决,他自然不会声张,可这种死刑的案子,是要刑部复核的,结果此案落到刑部郎中严清手中,此人是个精明的角色,从卷宗中看出许多疑点,再暗中访察一番,便排除了齐大柱的嫌疑,将真凶锁定在张狗子身上!”
“但那时候张狗子已经把一枚碧玉西瓜献给小人了,小人则将他提拔为正式的锦衣卫,他利用职务之便,探听到严清已经查出他才是真凶,这才吓坏了,赶紧去跟我求援。”李春道:“为了活命,他又献出了一枚碧玉西瓜,加上小人也觉着,自己才提拔起来的锦衣卫,就被刑部判为杀人犯,面上实在挂不住,这才一时糊涂,决定替他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