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天生就不是好人。
这群人该死,也是自己找死,她为何要同情他们?宽容他们?
以为死了,她就会放过他们?
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把事情闹大,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扑上来呢。
“瑶瑶。”
赵铎泽跳下马,仔细的看着冷静沉稳的姜璐瑶,“……你没事?”
“你看我像是又事?”姜璐瑶反问,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躲在一旁掉两滴眼泪才算正常?”
“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过。”
赵铎泽眼里怀着愧疚,拉了拉姜璐瑶的手臂,“我要不晓得瑶瑶你?从没为你担心过。”
姜璐瑶嗔怪的瞥了他一眼,“你快去皇宫里吧,剩下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速战速决,把罪名扣实了,我就不信那群人中都是不畏惧死亡的硬汉。只要还有活人,总能得到口供。”
“就算没有口供,我也会让某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赵铎泽根本不在意证据,伪造证据,他又不是没做过?讲仁义道德的话,他没有今日。
姜璐瑶道:“闹了好一会,我也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息了,你进宫……别去寻太后,直接找皇上……”
见赵铎泽了然的目光,姜璐瑶自嘲的说道:“我的担心略显得多余了,我爹说,你越来越虚伪,精明了。”
“瑶瑶快去歇息,外面的事情交给我,纵使是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嗯。”
姜璐瑶确实最近挺容易疲倦的,方才还能强撑着,有了赵铎泽后,她精神放松不再紧绷着,倦意一阵阵的涌上来……状态实在是不大对劲,姜璐瑶隐隐觉得自己身体恐怕是出了状况了。
不想让赵铎泽分心,姜璐瑶露出笑容,“你别担心啦。”
“我一会回来陪你,今日我是一定要叫太医过来的,正好,就说你被此事气病了,或是带病处理此事……”
“狡猾。”
“我这都是同瑶瑶学的。”
赵铎泽扯掉肩头的披风盖在姜璐瑶身上,“穿得太少了,往后包裹得严实一点。”
“我是不是把脸庞抱起来,你才开心?”
“……”
赵铎泽摇摇头,让仆从送姜璐瑶回王府,他分出一部分手下把闹事的人和围观的百姓送去了京兆府尹衙门,吩咐身边的副将,“命京兆府尹务必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属下领命。”
副将晓得世子爷的意思是告知京兆府尹尽管大刑伺候,世子爷只要一个答案,不拘手段如何,把得信的副将派过来,也是为了监视京兆府尹寻私。
看世子爷的架势一定要一个答案,不管此事幕后主使是谁,世子爷都不会这么算了。
赵铎泽命令剩下的神机营护卫返回驻地,他单人单骑赶到皇宫,处事怀里的腰牌请见皇帝。
皇帝早就得了消息,刚开始皇帝还觉得秦王府的闹剧挺有看透,后来牵扯到太子身上,皇帝又从皇后口中得知是秦王妃为太子治病,皇帝又气又怒,砸了好多的杯盏发泄。
不是身边的奴才死命的护着,宽慰着,皇上没准被气个吐血。
皇帝无力的靠着软垫,眼睑低垂,手臂不自觉的颤抖,不能乱,不能乱!
此时他万一有个好歹,那群皇子都把祖宗的江山都翻过来。
“陛下,秦王世子求见。”
“不见……”皇帝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赵铎泽把腰间悬挂的宝剑交给守在门口的内侍,迈大步走进了宫门。
此时皇帝正好抬头,赵铎泽逆光而站,以烈阳光束为背景,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俊秀的脸庞毫无皱纹,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皇帝不自觉的揉了揉老迈模糊的眼睛,嘴唇蠕动:“小弟。”
在这一瞬间,皇帝想到了他一手带大的幼弟。
以前幼弟还没同杨家联姻时,总是有什么话都同皇帝说,想要什么,也会直说,总是围着皇帝叫皇兄,皇兄。
他不知从何时起,小弟同他生疏了,疏远了,曾经信任他的幼弟眼底有了戒心,防备,亦有了几分的野心,皇帝对此又怎么看不出?
正因为看得清楚,皇帝才伤心,他可以对任何朝臣下狠手,因为那群人是臣子,是他的臣子,他让臣子死,臣子就得死。
老秦王却是他的兄弟,至亲的兄弟,都说皇家无情,皇帝并没过多的怀疑幼弟,除了幼弟是他养大的外,更重要得是幼弟的性情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皇帝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但坐上来除了权柄外,什么都没有,而且并不容易做。
“臣拜见陛下。”
“唔。”
皇帝被这一声惊醒,小弟死了,暴毙而亡,母后怪他心狠,百姓虽然嘴上不说,心底一定想着是他容不下功高震主的幼弟,皇帝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会有人相信,小弟暴毙后,他三日不曾进食,不会有人相信为了幼弟的死,他哭成了泪人,含泪把幼弟留在他跟前的小物件都烧了,幼弟的字是他教导的……儿时他们也曾经同寝同食。
“阿泽?”
“是。”
“你同小弟长得真像。”
皇帝声音低沉,满是怀念,“当年他也像你这样,意气风发的对陷入困境的朕说,要为皇兄平定蛮夷。江山那时外用内乱,虽然有永宁侯和杨……他在,朕不信他们,所以朕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小弟,他没有让朕失望,领兵出征十战十胜,朕骄傲,朕自豪。可惜他离朕越来越远,战功高了,心也大了。”
“朕后悔啊,后悔放他领兵出征,如果他还在朕身边的话,朕还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陛下,祖父不会后悔的,您也是。”
赵铎泽不会被皇帝的几句话就哄住,在江山面前,谁都可以牺牲。
皇上不信任臣子,再不不怕祖父出征,难道眼看着江山陷落?等着被蛮夷打到京城?
皇帝低沉的笑了,仿佛每笑一声,都会觉得沉闷的胸膛舒服一些,“也就你敢同朕这么说,你同小弟不仅长得像,性情也像。阿泽,你相信朕没有害你祖父的心思么?”
“你相信么?”
皇帝的目光如点,此时哪有衰老疲倦的样子?
“相信。”赵铎泽仰头道,“臣相信陛下,就如同如果时光倒流,陛下依然会派祖父出征一般,只是想来您会在祖父身边再安排一些护卫。”
“护卫谈不上,朕不会再让小弟同姓杨的在一起。”
皇帝对杨帅是毫不保留的恨意,甚至都不想掩藏几分,如果不是小弟同姓杨的太亲近,小弟怎会对他生畏,疏远?
如果不是杨帅用京城做诱饵巩固北方防线,皇帝怎么可能被蛮夷兵吓得差一点气绝身亡?
如果不是杨帅一个劲命令小弟向西进攻,不给幼弟支援,老秦王又在会因为误事毒药而留下隐患?
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皇帝对杨帅又怎能好?
当年他派给幼弟的粮草军需都被杨帅安排给了最需要的地方,他只是一个关心幼弟的兄长……杨帅一根粮草也没给老秦王,因为老秦王可以一路掩杀掠夺,而戍边的将士更需要粮草军需的供养。
他说得义正言辞,皇帝能说什么?
只能捏着鼻子嘉奖杨帅一番。
后来老秦王因此儿暴毙,皇帝对杨帅的仇恨已经种下了。
现在赵铎泽名义上还是杨帅的外孙,听见皇上这话,赵铎泽抬头,“陛下……”
皇帝勾勒勾嘴角,“你知道的,对吧。”
“臣……”赵铎泽打了寒颤,重新低头,“臣不知该怎么同陛下说。”
“有你这句话,你什么都不必再同朕说。”
皇帝欣慰的笑道:“朕利用臣子,臣子有时候也会利用朕。你是小弟的骨血,这一点朕一直记得,如果你不是像小弟,朕也不会把神机营交给你。你幸运,同小弟出奇的相像。”
因此,皇上会保护他,厚待他。
秦王继妃也有儿子,但她的儿子们不像老秦王,没办法让皇帝涌起亲近的感觉。
赵铎溢倒是个有才的,只可惜性情太像姓杨的,血统不好,皇帝不是顾念他有一半的老秦王血脉,能把赵铎溢的命顺手除了。
杨家宝身体为何不好?
有皇帝对杨帅的恨意在,他的身体能好了?
皇帝的本意就是要杨家断子绝孙!
杨妃用尽了老秦王留下的暗卫,虽然保护了杨家宝,可皇帝也在杨家宝的母亲身上下了毒,从娘胎带出来的隐疾纵使杨家宝能活到成年,也绝对不可能再有儿女。
“朕已老了,将来还要看你们的。”皇帝苦涩一笑,“朕给你交代一句实话,太子得病是好不了了,朕也不想再护着他。”
“陛下?”赵铎泽只感觉到诚惶诚恐,这样的大事,他不该听。
“你别怕,朕还没想要册谁为皇后,朕要再看看,朕今日跟你说这番话,只是想让你帮朕稳住京城,别让朕那群作死的儿子逼供弑父。”
“朕只想得个善终。”
“臣明白。”
“今日这事,朕想是杨家干的,你说呢?”
“臣听陛下的。”
皇帝挣扎的起身,看了半晌赵铎泽,笑道:“你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