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轩因为妻病,停了书香堂的课业,只衣不解带照顾在床前。但见,王丽枫忽一日迷迷糊糊醒来,他便端了碗水凑上前去,王丽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便眼神涣散地盯着他,任他问她什么,她都那么呆呆地看着他,并不言语,仿佛已经不认得他了似的。
白振轩见妻子双唇起皮、皲裂,还渗出一点点血丝来,不免心疼和担忧,安抚道:“你好生养着,这病也没什么了不起,横竖过几日便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带你游小赤城,你喜欢菊畦那处的风光,等你病好,菊花兴许已经开了,咱们一起去菊畦赏菊去。”
白振轩言语轻柔,好生劝导,王丽枫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笑意,可是那笑意却不是动容与暖好的笑意,而是冰凉的讥笑,白振轩不由一凛。转念一想,她或许是病糊涂了,瞧她看自己的目光也显得涣散,无法集中,便也不恼,依旧微笑地守着床前。
忽听王丽枫道:“阿暖呢?我要见阿暖——”
白振轩有些诧异,不知妻子病中要见阿暖干什么,又想她们姑嫂一向感情深厚,她病了,人便变得软弱,想见自己贴心的人也属正常。只是,仍旧劝道:“你病了,病得这样凶急,阿暖原也来探看过你几次,可是母亲说,阿暖身子也弱,怕她万一过了你的病气,所以母亲吩咐阿暖等你病好了再来探你。”
王丽枫眼里的冷笑愈浓,她不再看白振轩,而是呆呆地盯着床尾那赤金色的凤凰帐钩,嘴里喃喃念叨着:“阿暖,阿暖……”
白振轩有些害怕,妻子这样恍恍惚惚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刘郎中原说过这一回只怕她凶多吉少,若她的身子真的好不过来了,那么她连见贴心的小姑子一面的夙愿都无法满足,那也太凄惨了。于是,偷偷违了母命,差紫藤去听雨轩将白云暖请过来。
白云暖来了,她身边竟然只跟了绿萝,不见心砚的踪影。
王丽枫心里明镜儿似的,那小狐狸做贼心虚,定是躲着自己呢!
“长嫂……”白云暖并不畏惧王丽枫的病会传染给她,她那样自然地走到床前来,坐在脚踏上,握住王丽枫的手,表现出亲厚的样子,只是王丽枫因为这一场病,竟瘦骨如柴,双手握在她手里,竟能摩擦到关节,不免令她鼻头一酸。
王丽枫见白云暖泪眼汪汪,一副恨不能代她受过的模样便一阵厌恶。她虽然病得奄奄一息,可是此刻心里却比谁都冷静,都清明。
她在想,日日讨好她的小姑子对于自己婢女和自己哥哥之间的奸情想必早就清楚,不然又何至于当日婆婆要将心砚派到梅香坞来,她死活都不肯。原来这一切的亲厚都是伪善。每一个人都知道真相,却独独将她蒙在鼓里,就算允姑撞破了奸情,亦不肯如实禀告于她,而只是趁她睡着时胡言乱语。
所有人都当她是傻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好糊弄!
此刻,看着白云暖美人青眼,娴静清雅,王丽枫微启了唇,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紫藤,哑声说道:“我拿紫藤和你换心砚,你可愿意?”
所有人都当场愣住。
白振轩哭笑不得,不明白王丽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紫藤早已噗通一跪,哭道:“少夫人,你这是何意啊?你是嫌紫藤笨手笨脚吗?可是紫藤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从未嫌弃过我呀!”
王丽枫听着紫藤的哭白很是烦闷,却似乎没有力气去喝止。
白云暖便替她睃了紫藤一眼道:“休要聒噪,且听你家少夫人如何说。”
王丽枫这才道:“我就是喜欢心砚,婆婆原本就是要把心砚给了我的,奈何妹妹拦着,现在我拿自己贴身的紫藤和你置换,你还不肯吗?”
白云暖蹙眉看着王丽枫,不解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难道是她发觉了什么吗?如果她发觉了哥哥与心砚之间的**,断不会让心砚到梅香坞来呀,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样岂不是更让哥哥与心砚抬头不见低头见?长嫂断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白云暖道:“长嫂,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等病好再说。”
王丽枫却执拗地握住白云暖的手,道:“妹妹的回答模棱两可,看在我病得快要死了的份上,你告诉我,紫藤换心砚,你肯还是不肯?”
王丽枫的两颊烧得通红通红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白云暖,盯得人心里发憷。
白云暖抿着唇,始终不肯松口。
王丽枫凄惘,“你竟不肯么?在你心中,长嫂竟不若一个婢女亲厚……”
白振轩一旁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呢?心砚和阿暖从小一起长大,她二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你这样是夺人心头所好,难怪阿暖为难。”
夺人心头所好?王丽枫咀嚼着白振轩的话,一口心血涌了上来,当即喷口而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