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其实说得勉强,南宫昀帐中的药箱,药品数量不下百种,想要一一试验效果,恐怕到明天都未必有结论。但眼下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为了不让庞太师做出弑君之事,她只有先下手为强。
只不过但凡是毒药,大多都会有其特殊的气味和色泽,用常见的药材难以配制出不易让人察觉的佳品。但南宫昀身边奇人异士众多,其中不乏用毒高手,当年放在酒中毒害了她父皇的药品,连宫中的验毒师都未曾察觉出端倪。
所以,最快的方式当然是向他讨要,只是李长歌也知道,此事不会如此容易。
没想到,南宫昀看了她片刻后,竟爽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递了过来。
“玉坠中空,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只需溶在茶或酒水中,发作的速度也很快,如果不想让那人死的话,只需指甲中藏少许屑末就够了,若放得多了,酒水中便能看出异状,虽能致人死命,但容易被发觉。”他淡淡道,人命关天的事,在他口中不过轻描淡写。
李长歌握紧了那枚玉坠,鬼使神差般问道:“若放过量了,中毒者死状如何?”
南宫昀看了她一眼,冷冷吐出四个字:“七窍流血。”
长歌的手指陡然收紧,语声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当初父皇……便是中了此毒?”七窍流血……前世今生,她的父皇都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死在御座之上,而始作俑者,两世里也都是同一个人。
在皇兄大婚之前,父皇也曾有一段时日卧病不起,无法自主言语,大约也是被这毒所害。之前投放的毒物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所以大婚那天,只需少量毒药,便能激发功效,让父皇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手中的玉坠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丢掉它的念头,缓缓转身。再停留一刻,她恐怕都会忘记自己眼下要做的事,重新拾起复仇的念头。
至少现在不行,她是可以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要能把南宫昀和李明月拖入地狱,哪怕身死千百次也在所不惜。但是,在这之前,她要让姬少重脱离这个肮脏的漩涡,脱离一切危险……
身后传来南宫昀低沉的声音:“你以为,杀了庞太师,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吗?”
“我不会去杀人的,只不过是让他没有精力再兴风作浪罢了。”她冷然回应。确实,大周的皇位纷争与她没有关系,她只需要完成和皇帝之间的约定,平息唐燕两国的战祸,然后谈好三皇子和李明月的婚事,这次葵丘之行便不算是虚度。
南宫昀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道:“那么,愿你一切顺利。”
长歌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回头,手中轻巧的玉坠仿佛有千斤重,心底更是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嘲笑她,让她看清楚自己和南宫昀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瞧,她现在不是拿着凶手的毒药,要去害别人了吗?
就算庞太师有千错万错,至少他还不曾对自己的生命构成过威胁。那么,她和南宫昀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害人……
走出营帐后,长歌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复杂情绪已尽被漠然所取代。
此身早在归来之时,便注定了要堕入阿鼻地狱,不过是多背负一桩罪孽,待到此局终了之时,至多便拿这捡回来的性命偿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