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帝王孤绝之道。明明是坐在可以睥睨天下的位子上,放眼望去的却不是锦绣河山,而是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些臣子的头顶,没有一道目光敢于停留在自己身上。
长歌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双眼睛,只是那眼睛的主人,现在大约已经回到燕国,重新面对群狼环伺的局面了吧。
忽然很想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终于做到了。她在父皇灵前堂堂正正地打败了南宫昀,亦从李明月手中夺回了皇位,只可惜满朝文武各怀心思,连一个真心替她高兴的人都没有。相反,真正坐上了这个位子,就要考虑更多的事情了。
约束与制衡,处理朝政就像是在走独木桥,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永远都把握住平衡。
倘若他在这里,一定能给她许多意见。然而,一个更为严酷的事实陡然浮上心头。她已经是唐国的女帝了,而姬少重却是燕国的皇子,有这样的身份约束,他们现阶段是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有得必有失的道理她懂,然而她的得失却与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不同。
得非所愿,失之心痛。
李长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完全忽略了其他的事情,直到南宫昀提高了音量,她才略带茫然地抬起了眼睛。
她的这番神情落在南宫昀眼底,自是又引起了些许恼怒。
而她竟然只是微微一笑,礼貌垂询:“南宫大人刚刚说了什么?”
也不知她刚才想到了什么,对他说话的态度竟一改往日的笑里藏刀,南宫昀微微皱眉,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南疆蛮族前来恭贺新皇登基的使臣已经到了,不知陛下何时拨冗接见?”
长歌眨眨眼睛:“还有多少要来的使臣?”
“夏国景侯尚盘桓京城,故夏国已言明不会另派使节,除此之外,大周使臣已到半路,燕、宛两国的使臣也已动身,相信诸国使臣在半月内就会抵达京城。”
听到那个“燕”字,李长歌眸光不禁一黯。
“既然如此,便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再一并接见不迟。”她淡淡道。
南宫昀却再度拱手道:“陛下请三思,南方蛮族首领向来脾气暴躁不服管束,陛下尚未举行登基典礼,如今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若是怠慢了来使,恐怕会使边疆酿祸。”
他还是像前世一样,说起话来口口声声都像是在为她打算,只是这样一副忠义面孔背后的肚肠,却是南辕北辙。
李长歌不由得嘲讽地想到,就算她好声好气地接待了南蛮使臣,也不见得边疆就会太平。若对方执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寻衅,其背后也多半是南宫昀怂恿的。
她懒懒开口:“不知这南蛮首领,官封几何?”
南宫昀不妨她竟问出这么个古怪问题,但还是照实答道:“官封二品,薪俸相当于二等侯。”
“那就是了,”长歌语声转冷,“就算是那首领前来朝见,也一样要俯首称臣,更何况是他派出的使臣,南宫大人身为丞相,不想着该如何安抚缓和关系,难道还要君主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不成?”
“臣知罪。”南宫昀忍气道。
李长歌嘴角斜斜挑起:“那么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好替我去招呼那南蛮使臣,若是他们有何怨怼,便是你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