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的声音,过了片刻便被完全释放。
他的气息的温暖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毒药,让她忘记了周遭潜伏的所有危险,在这里失声痛哭。那是在守灵时她都不曾彻底释放的哭声,事实上,在那守灵的三天中,她一直像雕塑一样跪在父皇灵前,偶有泪水流出,也是无声的。
自从这一世从痛苦中睁开眼睛时,她就不曾如此肆无忌惮地哭泣过。
并不是因为不悲伤,而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身边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而她的敌人亦站在不远的地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这座皇宫中,她不可以露出丝毫的破绽,甚至连弱点都不能有。
每一次情绪的流露,都有可能成为被敌人利用来对付她的武器。
所以无论喜悦或是悲哀,愤怒或是烦恼,都必须被好好的压抑收藏。然而那些无形的情绪,积累在一起久了之后,却仿佛有了实体一般,沉甸甸压在心头,压在四肢百骸每一处所能感觉到的地方,直到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铜墙铁壁,让她无路可逃。
但是,他来了。
像是一支利箭那样穿透周围的禁锢,给了她一个宣泄的缺口。而他,亦是唯一一个能让她觉得可以安心的人。
窗纸上传来细微的声响,姬少重连眼睛也没抬,手指已弹出了梭镖。秦川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别忘了是谁把你放进来的,过河拆桥未免也太快,”短暂的停顿后,他又好心提醒道,“那些老学究还在大殿上等着公主呢。”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却让李长歌猛然抬起了泪痕斑驳的脸。
“我……我得先去处理一些事情,才能……你等我。”她几乎语无伦次,虽然说着要走的话,一双手却本能地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衫,丝毫没有放松。
姬少重抬手温柔地覆在她手上:“我只能停留一小会儿。”
“那么……”长歌的目光有些慌乱,“我应该……我要……”握住她的那双手微微紧了紧,她抬眸对上姬少重的双眸。
“你要成为唐国的女皇。”他一字字道,神情虽然温柔如初,语声却斩钉截铁。
长歌的眼眸陡然瞠大,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平静下来,语气也冷了许多。
“我说,你必须成为唐国的新皇。”他把刚才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语气更加坚定,已近乎于是命令式的语句。
长歌微微摇头,继续后退,仿佛无法理解他说的句子。
她一直以为,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根本不想要那个皇位。与皇位相比,她更珍惜与太子哥哥的兄妹情谊,尽管今世的情谊隔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已经淡漠许多。但是……他始终都是她的兄长,不是吗?他是皇宫里除了父皇之外,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亲人。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能挽救父皇的命运,那么,琰哥哥的存在就更为重要了。
但是,姬少重却踏前一步,第三次重复道:“你必须这样做。”
仿佛经历了长久的沉默,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挽救李琰的性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