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侑几乎恼羞成怒,却硬生生压了下去,勉强一笑。
如今李琰现身,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唐国太子死而复生,不仅没了要和燕国开战的理由,连之前被扣押起来的燕国质子,也被下令立刻释放。
若说从前,李琰的命令已经举足轻重,如今传位诏书已然当着众人的面诵读过了,皇帝又染病不起,倘若有个好歹,太子李琰便是新的唐国皇帝。如此一来,他的话无异于是金口玉言,自然是一声令下无不听从,再无人敢于反驳一句。
而李长歌,这时却收敛了嘴角笑意,回眸看向了父皇李崇。
被那样的药物所制,大约是十分痛苦的吧,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今天违拗了他的本意,硬生生将诏书上的名字篡改。
不错,李崇是早就留给了她那样一份诏书,就放在她寝殿地板下的密室中。
这次他被人下了药控制住,便有忠心耿耿的老宫监告诉了她那样的隐秘。而李长歌所做的却是拿出诏书,用特殊的药水化去上面的姓名,改作了皇兄的名字。
在那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很善于模仿别人的笔迹,只不过前世尽被浪费在儿女情长上罢了。将名字篡改后,看着天衣无缝的诏书,她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父皇,您也看到了吧,我拿着那样的诏书时,面对的是多少怀疑的目光和质疑的话语,而皇兄来了之后,却截然不同。”半个时辰后,在皇帝的寝殿中,李长歌将勺子中的药递到李崇唇边。
李崇固执地闭上了嘴,不肯喝她喂的药,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
这个女儿,简直是太让他失望了,不仅仅是失望,还有痛心,竟然把他苦心为她安排的一切,就这样轻易地送了出去!
长歌轻轻叹息一声,放下了药碗:“父皇,做皇帝快活吗?”
听到她的问话,李崇身子一震,终于睁开了眼睛。因为逆光的缘故,他看不清女儿的脸,但那个问题,却像是利剑一样剖开了他心上的硬壳,直击最柔软的所在。
“我想,”长歌微微侧过头去,看向窗外的风景,“是不快活的吧,想做的事不能做,不想做的事却不得不做,到了后来,大约连自己也分不清楚,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了。”
李崇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男子为帝,尚且如此困难重重,更何况是女子?”长歌自嘲地笑了笑,尔后转头注视着李崇,“父皇,我不想成为皇位上的傀儡,那样的荣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搅了搅碗里的药汁,随后又自腰间的绣囊中取出一枚用纸包着的药丸来。
刚打开纸包,便有清香之气袭来,李崇才刚嗅得一刻,便觉舌底生津,喉咙竟能发出些许声音。
“父皇,我需要您的一个承诺,若您答应,我便立刻把解药给您服下。”
“您要承诺,再也不会去阻挠太子哥哥登基。”
“或许在您看来,这很像是威胁,”她忽然笑了起来,“那么,就算是威胁好了。”
说起来,父皇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用亲情威胁自己,要让她走上那荆棘遍布的帝王之路?原来天家当真如此可悲,连父女之间都要有如此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