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尔泽拿着白毛来找彼得·布兰特的时候，书房里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吉尔泽见到朱艽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碍于身份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后对彼得·布兰特说道：“布兰特先生，这是我在珍妮小姐的‘遗体’上找到的东西，应该是某种生物身上的附着物。以我目前的设备无法破解其内成分，我需要专业生物研究员的帮助。”

像布兰特这种有“背景”的家族，肯定拥有自己的研究所。这话虽然是对彼得·布兰特说的，吉尔泽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朱艽，想看看他的反应。果然，朱艽在见到白毛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变了变脸色，不过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吉尔泽始终注视着他的话，肯定会错过这一幕。

吉尔泽心下对于自己的判断又确信了一分，奈何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可以质控朱艽，只能等分析出白毛的源头，然后再顺藤摸瓜。

心念一转，吉尔泽突然换了副友好的面孔对着朱艽道：“朱老，其实我对于东方玄学也很好奇，以前没机会接触，既然这次有幸跟大师级的你一起共事，还请大师不吝赐教？”言下之意，便是将自己跟朱艽捆绑在了一起。如果朱艽想要再次犯案，必定会找借口拒绝。然而对方却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莫名带着欣慰地语气说了几句难得有年轻人愿意接触这些枯燥的东西云云，一副高人做派让吉尔泽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吉尔泽心中冷笑，只等着他按奈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彼得·布兰特一通电话打出去后，亲自带着吉尔泽和朱艽二人去往城堡的地下一层。那里是布兰特家族最核心的运转中心，那些骇人听闻的高纯度毒品都是从这里流到市面上的。就算是布兰特家族的成员，在没有彼得·布兰特的首肯之下，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这次由于事情紧迫，所以彼得·布兰特开了特例让二人踏足了这片禁地。当然他不可能把他们带到研究所内部，而是直接进入了休息室，在那里，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已经等候多时。

彼得·布兰特指着中年人介绍道：“这位是曼哈特博士，从事生物学领域已经三十多年，你们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他帮忙。事态紧急，希望你们有了结果之后立刻告诉我。”

曼哈特博士不紧不慢地推了推眼镜，他的脸上带着老学究一般的刻板，他刚刚正在实验的关键阶段，要不是打电话的是他的衣食父母，他绝对不会丢下手头的研究出来见这两个无聊的人。是的，对于心里只有科研的曼哈特博士来说，吉尔泽和朱艽就是两个“无聊”的人。

不过这种想法在见到吉尔泽手中的白毛之时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曼哈特博士眼中带着狂热地近乎鲁莽的抢过了取样管，浸淫生物学三十多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根白毛不属于目前已知的任何生物！这个认知让他宛如焕发新生，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

吉尔泽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想到前一刻还是刻薄古板的老学究会突然打了鸡血，那虔诚而又贪婪的目光令他毛骨悚然——疯子！这个曼哈特博士绝对是个疯子！

或许也只有“疯子”才会被彼得·布兰特推上研究所所长得位置。曼哈特一生只专注于探索生物学的未知领域，正是因为这份专注，所以他才四十多岁却已经达到了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高度。也是因为这份专注，使他更容易被人掌握，他只在乎自己的研究成果，别人的生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曼哈特博士没有理会吉尔泽和朱艽，而是兴奋的拿着取样管直接跑回了他的独立实验室。那里拥有着最先进的科研器材，它们将会帮助他打开新的生物领域······

······

外面已经日暮西垂。

女宾们在客厅里面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天，谁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张“人皮”。未知的等待永远都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已经有过两次惊悚的先例之后。

凌晨抽空让十七给她调取了A市顾家的最新动态，发现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发生。顾屿在顾知清带着她出国的当天就派人着手调查自己，不过他的行动注定只能是无用功，谁叫她的脑海里有着作弊神器十七爷呢？目前所有能调查到的与她有关的资料都是经过系统处理后能够见人的一面，凌晨还特地让十七把某些资料藏得深一点，满足那些好奇心过剩的人的掌控欲。

警方那边仍然死咬着顾家这条线不放，只因为顾家是A市最大的毒品供货商。高层的目标当然不止是顾家而已，他们是想顺着顾家挖出他们的供货商，已知的一处是在泰国，然而在沿海港口的枪战发生之后，他们发现了顾家在联系新的货源。

凌晨被下派到顾家当卧底的时候，高层是希望她能接触到泰国那边的“力哥”。这个力哥是泰国的毒品巨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说难听点，就算有一天他站在警方面前，警方都不一定能认出人来。所以警方就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通过顾家去见一见力哥。

凌晨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让十七篡改某人的记忆，很大程度上免除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剧。跟布兰特家族接触并不在最初的计划内，不过力哥和彼得·布兰特其实没多大差别，同样是毒品界的巨擘，高层索性命令她将计就计，直接把目标更换为布兰特家族。

凌晨坐在顾知清边上那些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每隔几分钟翻一下页，实则是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行动。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巴伦·布兰特的订婚宴肯定是不可能如期举行了。现在还有个变态杀手潜伏在暗处，顾家那边暂时是没办法顾及了，不过任务目标跟她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个共患难的机会。

感情是要慢慢促进的，时间只剩下四个月，是时候下一剂猛药加加温了！

这时候，顾知清从小憩中清醒过来，她的身体不好导致精神也有些萎靡，总是需要依靠睡眠来舒缓神经。初醒时候尚有些朦胧的睡眼，在瞥到一旁恬静看书的少女时顿时变得熠熠生辉，顾知清伸手搙了搙凌晨的头发，声音清浅地问道：“在看什么书，看的这般认真？”

凌晨合上书把封面露给顾知清看，事实上她只是随手拿了一本当摆设，并没有注意书名是什么。封面上是几个英文字母，学渣表示并不认识它们的意思。倒是顾知清看了以后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地神情，看向凌晨的眼中颇有些玩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晨晨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其实如果你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大可以买本中文版的原著看看，肯定比翻译过的更有‘意境’。”说着还对着凌晨调皮地眨了眨眼。

凌晨一脸懵逼挠了挠额头，怎么听都感觉顾知清这话中有话，什么兴趣？什么意境？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凌晨连忙求助十七：“十七爷，你给我翻译一下书名呗！”

“《金瓶梅》。”

“······”凌晨面无表情地把书塞回了书架，为什么布兰特家族的客厅里会放着这种有伤大雅的书籍？为什么她随手一抽就会抽到这本书？这一刻，凌晨清晰地体会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森森恶意······

顾知清忍不住继续笑着打趣道：“晨晨这是在欲盖弥彰吗？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看《金瓶梅》的事说出去的。”

凌晨一张圆脸憋成了猪肝色，这种时候解释的话简直就是越描越黑，怪只怪她手黑没有留意一下书名——虽然她也认不出就是了。

这个插曲在凌晨控诉的眼神下终于算是揭过去了，顾知清仅存的睡意也被赶跑了。笑过之后，她开始跟凌晨商量正事，她先示意凌晨将她推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确定周围没人关注她们之后才开口问道：“这几天‘那边’有跟你联系吗？”

凌晨掏出手机递到顾知清手上，说道：“耗子已经跟A市警方搭上线了，他们想让我在这里截取到你们跟布兰特家族交易的证据，然后正式起诉你们。”

顾知清翻阅着凌晨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一个备注为“耗子”的人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跟她联系一次，短信的内容都是日常琐事，顾知清当然知道这是警方惯用的加密手段。在层层解析之后提取出自己需要的内容，顾知清眸子暗了一暗，看来警方是吃定他们顾家了。不过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让凌晨来当这个卧底，顾知清嘴角一扯，她当年安排凌晨考入警校，而后一步一步成为缉毒警，本来是想在警局里安插一枚眼线，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凌晨又“回到”了顾家，还是以那么有趣的身份回来的。

顾知清还记得自己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那种荒谬之感，警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被他们要求打入顾家内部的卧底一开始就是顾家一员。

顾知清把手机还给凌晨，并且叮嘱道：“这些短信不可一直留着。”

凌晨笑着说道：“清姐放心，给你看过以后我立刻就删了它们。”

顾知清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这个被她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已经彻底蜕变了，记忆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与之重合在一起，这个人是她的杰作！就连顾启云都不知道凌晨的双重身份，就更别提顾屿了。回想起那一晚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这个“杰作”就会被毁了，顾知清仍然有些后怕。

影堂的眼线遍布各地，她绝对不会让惨剧重演。当年但凡顾启云早一点得到消息，母亲就不会惨死，她也不会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一生。如今顾家的地位远超当初，盯着顾家的眼睛也越来越多，所以她这么多年一心发展影堂的势力，她要把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

这些都是顾知清心中的执念，也是支撑她克服自闭症，熬过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的动力。她不会跟别人提起，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她只是在暗处贡献出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

······

曼哈特博士已经在实验室中钻研了五个小时，白毛的成分非常复杂，他尝试了近百种方法都没能完全解开其中的秘密。可以肯定的是，白毛即便已经脱离了主体，却依旧具备一定的活性。这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要知道所谓的毛发只是一种角质物，在脱离活体之后就会失去活性。而这根白毛在吉尔泽的描述中至少已经独立存在十几个小时了，这么长的时间间隔却没有剥夺它的活性，足以见得它的主体该是有多么磅礴的生命力。这个认知让曼哈特博士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捉来主体好好研究一番。

吉尔泽和朱艽一直呆在休息室里面等待结果出来，对于案件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吉尔泽甚至已经把朱艽当成了真凶，目前缺少的就是直击人心的证据。

朱艽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并没有欺骗彼得·布兰特，凶手很有可能再次犯案，他已经“见过”两次对方残忍的杀人手法了，饶是他久经世事也有些毛骨悚然。他瞅了一眼一直死盯着他看的侦探先生，心下有些莫名，以为对方还在对自己“装神弄鬼”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过自持玄学大师的身份，他也没打算跟对方套近乎。

在实验室门重新开启的那一刻，朱艽和吉尔泽第一次非常有默契的同时站了起来。曼哈特博士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兴奋的神情，只不过兴奋之中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朱艽微微错开眼，眯起的眼睛里掬着的是同样的惶恐——曼哈特怕是已经发现了神秘生物的可怕之处，但这不妨碍他身为研究员那蓬勃而出的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