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榆看了一眼何空青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喜欢薄荷吗？”

“喜欢。”

虞榆放心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那就好，你嬴姥姥说她的要求之一跟薄荷有关，你很快就知道了。”

“好。”

何空青没有去问，有些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虞榆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在掐算着时间，她的声音越发地温柔：“小青，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在他几个月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你让我活了这么久，奶奶很感谢你。”

面对感谢，何空青摇了摇头回答道：“奶奶，你和我太客气了，你是我奶奶，我不帮你，我帮谁？”

“而且……”

“而且，我也不想我的父亲几个月就没有了妈妈，我害怕他想你的时候，连你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虞榆一直点着头，眼泪不断滑落。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何空青面前，面带微笑地说道：“在你心里，对奶奶可能没有太深的印象，对不对？”

何空青不知道她的意思，没有接话。

虞榆似乎也没有等他的答案，接着说道：“但是奶奶对你的印象很深，你是一个很棒的孩子，特别棒，以后要好好生活。”

说着，她伸出怀抱，示意自己的孙子抱一个。

何空青轻轻伸出手和虞榆抱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和奶奶近距离接触。

他听到耳边响起奶奶温柔的声音：

“谢谢你啊，小青，让我有那么风光的婚礼。”

“谢谢你啊，小青，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

“辛苦你了，小青，让你承受这么多不该承受的痛苦。”

“你祖奶奶帮了你一把，那奶奶也帮你一把。”

什么？

何空青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突然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虞榆的身影。

面前的小屋没有了，变成了一个灵堂，灵堂里挂着白色的白布，中间有一个火盆，里面烧着纸。

灵堂的前面没有任何的遗照，只有一张全家福。

何空青颤抖着身体走了过去，轻轻拿起全家福，这张全家福是没有姜薄荷的那一张。

“剩下两张全家福都丢了，我们也不知道丢在了路上，还是丢在了哪里，之前照相的老师傅已经去世了，所以……”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何空青扭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爷爷何保得，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变老了。

爷爷的脚上穿着白鞋子，他站在门口，身后的天空中下着大雨，雨水一滴滴落在门口，外面的黄土院子已经满是泥泞，院子里的雨水仿佛要将这里所有的人淹没。

爷爷的脚下是榆树，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趴在了火盆旁。

“爷爷，我奶奶……”

何空青声音发颤，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从昨天到现在，他经历了太多。

“嗯，昨天走的，她让我告诉你，她没有遗憾了。”

何保得走了进来，也没有关上房门，蹲下身体拿起纸钱点燃，放到火盆里烧了起来。

这一刻，何空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全家福，望着门外的雨水，他的目光仿佛透过了时空，看到了曾经。

那一日，爷爷带着一群发小，意气风发地带着猪肉和狼皮，还有新布去接奶奶。

他仿佛看到了爷爷的婚礼，似乎一切都没错过，奶奶穿着好看的衣服，温婉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似乎看到了真实发生过的画面，奶奶虞榆抱着刚刚四个月的父亲，对着他说道：“小青，谢谢你救我啊。”

“我这一生，很开心很幸福。”

他感受到了那双手又轻敲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似乎奶奶又回到了眼前。

奶奶好漂亮啊！

奶奶叫虞榆，是爷爷何保得的老婆。

她拥有十里八乡最好的婚礼，她生了三个儿子。

她有一个很好的孙子，能穿越时空。

她有一条可爱的狗狗，很傲娇，叫榆树。

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变了。

小舔狗和非非出现在了眼前，它们恢复了年轻，欢快地叫着何空青，它们身旁是榆树。

紧接着，小舔狗他们不见了，只剩下了榆树。

一位温柔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夏天，奶奶微笑地站在院子里，榆树傲娇地蹲在她的脚旁，斜着眼睛在看他。

何空青感觉雨越来越大，他仿佛幻听了。

“我叫虞榆，我的孩他爹太辛苦了，我要先去那边等他，帮他创建一个小家，等他再来娶我。”

“我叫榆树，我的名字是主人起的，她是虞榆大美人，我要永远陪着她，无论在哪里。”

1969年10月23日，霜降。

霜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八个节气，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霜降”是一年之中昼夜温差最大的时节，深秋之末，寒冬即将来临。

光秃秃的榆树上，最后一片黄叶落下。

一条老狗缓缓地走来，静静地趴下一动不动，落叶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

虞榆归，榆树枯。

东风无力万物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