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帅脸色微变。
七娘伸手画了个圆:“坐在井里看天,天就只有这么大。”
天蓬元帅冷冷道:“倒是好眼力,只是不知道你手头上的本事如何?”
七娘右手拎着“拦面叟”,左手伸出两根手指:“交出两万太平钱,我让你全须全尾地离开此地。”
天蓬元帅怒极反笑。
七娘又收起中指,只剩下一根食指:“如果没有两万太平钱,只有一万太平钱,那也行,我让你活着离开此地。对了,我接受各种物事折价,可以现场估价,童叟无欺。”
天蓬元帅起初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听到这话之后已经断定这个疯婆娘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冷笑道:“如果我一个太平钱也不愿意给呢?”
七娘收起了最后一根手指,变成握拳的姿势:“那就没得谈了。”
“谈?你拿我的性命跟我谈钱,这不叫做生意,这叫空手套白狼,这叫明抢。”天蓬元帅没有急着动手,还有几分闲情逸致与这个疯婆娘逗趣。
七娘认真说道:“我命由我,可你的命却不由你,你的性命在我的手中,那就是我的,这不叫明抢,这叫买命钱。你用你的卖命钱来买命,合情合理。”
天蓬元帅放声大笑。
声浪滚滚,震得树木摇晃,震得烟尘激荡,震得真武湖上水波荡漾。
七娘站着一动不动。
笑声稍歇,天蓬元帅径直走向七娘。
看似慢行,实则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七娘的面前,一巴掌朝着七娘的脸上扇去。
这一巴掌打实,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转上一圈。
下一刻,天蓬元帅瞪大了眼睛。
七娘单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竟是动弹不得了。
在齐玄素的视线中,天蓬元帅那如同小山的庞大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就像一块肥肉放在煎锅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点油渣,百姓们称之为“炼油”。
此时的天蓬元帅就是如此,那一身小山般的血肉,还有庞大的血气,都在飞速流逝,或者说在飞速燃烧着,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失去了光泽,暗沉灰黄,还出现了无数的褶皱,皮肤下方的血肉不再饱满坚实,变得空空荡荡,而天蓬元帅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惊恐绝望,仿佛看到了绝世凶物。
只可惜,他看不到七娘的双眼,只能从黑色镜片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样子。
再有片刻,天蓬元帅已经瘦得脱相,原本如东来佛祖的方面大耳,此时双颊干瘪,眼窝深陷,满脸“皱纹”,袒露的胸口上更是可以看到清晰的肋骨。
原本扎在他身上的“飞英”,没了血肉的挤压之下,竟是当啷一声,直接落地。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声音。
七娘松开手,天蓬元帅跌倒在地,蜷缩起来,就像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他穿的那件敞怀鹤氅便好似一个大口袋,把瘦小的身躯包裹在里面,有些滑稽。
七娘双指一搓,点燃烟锅,然后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就连西州都护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你算老几,也敢跟我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