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影霖有些失神,冲外面太监喊道:“把文远叫来!”
不需看到证据,他已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了。自从上次他一口气撤了四个御史的职位,他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些指责他贪图美色,玩乐误国的奏折。他还以为是御史们学乖了,原来是文远从中作梗。
文远匆匆赶来,见皇帝怒火万丈,连半句辩解也没有,就磕头认了罪。
南影霖一挥手:“拖出去,给朕朝死里打!”
屋外传来棍棒猛击皮肉的声音,时而能听见文远呜呜咽咽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因为他不肯求饶,死死咬住牙关。南影霖见他不求饶,越发冒火,冲出去又补了一句:“不必留活口!”
沈韵真见他发脾气,自然不肯留在这儿吃瓜落,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留下南影霖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文远起初还在呜呜咽咽的低吼,后来就口吐鲜血,连半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他郁闷的坐在房里搔头,没人理他,他的火气也就渐渐退了。
没了火气的左右,理智终于能够支配他的大脑,他忙大踏步的走出去,对那些打板子的太监喝道:“停手!”
文远已经伏在木头条凳上奄奄一息,口中的血液沿着凳子腿儿缓缓流下来,黏泞的糊在地面上。
南影霖心里有些慌乱,别不是真的给打死了吧?他心里虽慌,可表面还要佯装镇定,指了指太监:“他还活着吗?”
太监伏身试了试鼻息,很是微弱,好在还有。
南影霖叹了口气道:“传太医给他好好看一看。”
文远被救回自己房中,随扈的太医片刻便已赶到,几位太医挑灯夜战,忙了整整一宿,好容易把文远从死亡的边陲拉了回来。
他五脏受损,整整一夜都在吐血,高烧三天三夜,身体滚烫的像才刚烧红的铁,口中喃喃自语,一直说着胡话。
南影霖亦后悔自己下手重了,文远自幼便跟着他,这次虽然犯下欺君大罪,可毕竟也是出于一片息事宁人的好心。他怕他火气上头,又裁撤御史,怕他引起朝臣的众怒!
房间里寂静无声,他没有点灯,黑灯瞎火一个人坐着。
房门忽的被推开,沈韵真手中端着一盏小豆竹灯走进来,她没说话,只是把宫里的灯烛一个一个点亮,又走到他身边,把那盏豆竹灯放在他桌案上。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听说你心情不大好。”她柔声问:“文远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多嘴舌的。”
他笑着摇摇头:“不怪你,是他有错在先,也是朕一时收不住火气。”
沈韵真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一张未盖章的圣旨上:“这是?”
南影霖笑了笑:“罗汝将军一连上了三道奏本请战,朕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便想试试看。”
沈韵真点一点头:“听苏姐姐说,罗汝的军队号称铁军,素来有铜墙铁壁之称。当初他曾跟徐将军同殿为臣,两人还闹过一些摩擦呢,也难怪他如此积极的请战。”
“摩擦?”南影霖凝眉望着沈韵真:“你是说?”
沈韵真点一点头:“听说两个人在朝堂上各执己见,闹得面红耳赤,后来徐将军就纵容手下打死了罗将军的一个最喜欢的家奴。”
“是吗?”南影霖面上终于露出些笑意:“那你说,罗汝和徐永昌谁更厉害一些?”
沈韵真茫然的望着他:“我是个女人,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笑了笑:“是啊,朕忘了他从不许你过问朝政。”
沈韵真微微垂下眼睑:“不过我猜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南影霖笃定了主意,端起印章稳稳的盖了下去。赭黄圣旨上加盖一个朱红色的大印,显得肃穆威严。
“你想好了?”她眨着眼睛问他。
他点一点头:“其实朕也想了很久,想文远说的那些话。什么南军不适应气候,那苏家军本来也不是驻守北寒的军队呀,怎么苏家军能适应,罗汝的军队就不能适应了呢?还有吕国,吕国正在闹内乱,他们那老皇帝病危,小太子年幼镇不住场面。自己不分崩离析也就罢了,还能趁机来进攻大齐吗?”
沈韵真轻轻哦了一声,只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南影霖见她赞同他的意思,面上有些欢喜,忙叫了太监进来,将圣旨往他手中一塞:“即刻传旨,不得有误。”
她见太监走了,才拉住他的手臂:“你上次说要陪我去鹤园,可是后来也没去成,现在天气渐渐转凉,要是再不去看,那些鹤都快不认识我了。”
“还玩儿?”他被沈韵真的一脸孩子气逗得心里痒痒。
“怎么了?你不想去?”她娇俏的望着他:“你的那些事不都忙完了吗?”
“是,可是……”
未及他说完,沈韵真已经拖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出了芦翎阁:“走吧,咱们看鹤去,就咱们两个,谁也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