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求皇帝赐死坠银,皇帝几次不允,最后竟气哼哼的拂袖而去。如今细细一想,这其中怕是另有缘故。
父亲不信任皇帝,所以才扣着沈文忠不放,为的是等皇帝三翻四次的催促,他便能坐地起价,从皇帝这里争得最大程度的利益。
可皇帝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一直同他僵持着。
南景霈心里干着急,却又不能发作,所以才会对她发了一通无名火。
徐充仪笑完,又哀婉的叹了一声:“这沈文忠是良妃的父亲,良妃和娘娘又同是皇上的妃嫔,这样算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剑拔弩张的呢?”
徐充仪这话多有些挑拨的味道,她一过耳边听出来了。这啰啰嗦嗦的一长串,无非是想提醒她,沈文忠是沈韵真的父亲,皇帝此举都是为了讨沈韵真的欢心。沈韵真才是皇帝的心肝宝贝,别看你现在怀了身孕,可沈韵真的孩子马上就要落地。皇帝马上就会把你连同你的孩子抛在脑后。
贤妃凝了她一阵,心中不免冷笑。她才跟了皇帝多久?便将皇帝那套避实就虚,心口不一的说话套路学会了?
不过,这话虽是挑拨,却也不是虚言。
虽说皇帝对她也有真心,可这真心却远远不如他给沈韵真的那样多。
在他的心里,沈韵真才是他的毕生挚爱,而她,不过是一个在他困顿时曾给予过一丝温暖的陌路人。
皇帝可以为沈氏的几句话冲冠一怒,可绝不会被她冲昏头脑。得知有孕的那日,她是那样殷切的期盼皇帝能给予父亲一丝信任,可皇帝自始至终都态度坚决。
“你今日来,是皇上授意的,还是你自己要来?”贤妃凝眉看望着她。
徐充仪莞尔一笑,端着茶杯饮了一口:“谁让臣妾来,对娘娘来说很重要吗?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娘娘何必在乎是谁说的呢?”
很重要,非常重要!
她心里有些伤感,徐充仪虽然没有明确的答复,但话音里已经暗示的很明白。
是南景霈要她来说这番话!
她心里忽的有些伤感,他对她还是有些隔膜,即便她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就因为她的姜太师的女儿,他便不能完全的对她放心!
哪怕是“要求放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都不肯明明白白的对她说,非要徐充仪拐弯抹角的来暗示她。
“再过一两个月,便是良妃的产期。这阵子,皇上每日要到佛堂替良妃和腹中孩子祈福,皇上是真的很在意良妃和那个孩子。”徐充仪站起身,向贤妃福了福身子,柔声道:“臣妾的话已经说完了,贤妃娘娘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还是早点歇息吧。”
徐充仪袅袅婷婷的走出玉麟馆,瑞香一直咬着牙,许久,才狠狠的啐了一声。
“呸!什么东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贤妃凝了眉:“你怎么又在抱怨?”
“娘娘!”瑞香跪在她身前:“您看她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她恐怕都忘了她来安平行宫之前,是怎么低声下气的来讨好娘娘的吧?”
徐充仪耀武扬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日的这番话。
贤妃咬咬嘴唇,扶了瑞香的手,道:“你马上叫人传消息给父亲,让他马上把沈文忠交给皇上,不要再拖延了!”
瑞香愣了一下:“娘娘!那沈文忠是良妃的父亲,皇上要这个人,分明是来讨良妃的欢心的!良妃是咱们的劲敌,咱们不杀沈文忠便已经是莫大仁慈了,娘娘怎么还要把人送到皇上手里?”
“你没听见徐充仪的话吗?皇上为这事已经动了怒,难道要等皇上忍无可忍彻底摊牌的时候,咱们才知趣儿吗?”她重重推了瑞香一把:“你还不快去写信?!”
瑞香拗不过,只得应了,起身去拿纸笔写信。
她咬着嘴唇,直咬出血来。丝丝渗入口腔,腥甜得让人反胃。
沈韵真,沈韵真!为什么他做的事都是为了沈韵真?
他总是想方设法的让沈韵真舒心,父女团聚,喜得麟儿,好啊,好一个双喜临门!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要为她的双喜临门而让步!可她又不是沈韵真的附庸,凭什么要沈氏舒心?
贤妃渐渐攥紧拳头:“瑞香,你去把徐充仪给我请回来。”
瑞香应了一声,忙小跑了几步,把徐充仪叫了回来。所幸她停在玉麟馆附近赏雪,并未走远,仿佛知道贤妃会请她回来,刻意再此等候似的。
徐充仪福了福身儿,笑盈盈的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贤妃凝了她一阵,开门见山的问道:“想必妹妹也不愿看到沈氏的孩子呱呱坠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