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马车再一次停下,两个妇人还有半芹各自都抱着一摞书从后边马车向这边而来。
“娘子,这些够了吗?”她们问道。
车帘子掀开,程娇娘点点头看着她们把书卷摆上来。
本来就不大的车里已经堆着好些书卷,此时再堆过来一些,越发显得拥挤。
“娘子看一会儿就歇息一下,仔细伤了眼。”半芹嘱咐道。
程娇娘点点头,手里拿着书卷展开。
马车继续缓缓而行。
因为家中历代任职太史局,阅览史书是她从小就做的事,可是此时回忆起来,自己随手翻来的书卷上的事记忆中并没有多少。
是因为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大事,百年的历史长河很多人事都如同泥沙般毫不起眼吗?自己如今身在其中听到看到这些所谓有名望的人,其实远没到能青史留名的地步。
比如那些有名的重臣,并没有一个叫陈绍的,张纯倒是有些记述,但也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大儒,并没有他有参与朝事的记录,至于秦家周家什么的更是毫无印象。
下一任皇帝是中宗的长子。
程娇娘放下书卷伸手点算,五年以后登基,在位长达四十五年,而她的先祖程平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崭露头角,但程氏并非是从这时候就开始踏入仕途,事实上,先祖一直过着清平的生活,隐居江州府的小城山野。著书立传,终其一生。
如同其他的家族一样,程氏一代打根基,二代壮根基,直到三代才得以繁衍茂盛。
先祖程平给后辈留下的根基便是他的那本释解老子,以及精妙的相术和渐起的名声。
那程娇娘的北程氏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起来在江州府声名赫赫,百年后却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史书一字一言比重千金,一行一页论年计光阴,而日常繁杂琐碎事。哪能轻易会被记下,要是如此也就不会被许多人以名留青史为荣为追求了。
就算翻找到记忆中吻合的又如何?
程娇娘放下手中的书卷闭上眼。
这里的人和事与她又何干!
三百年的距离,她活着又如何?依旧是亲人惨死,却无能为力既不能阻止又不能报的大仇。
大梁,杨氏…
杨氏!
程娇娘猛地睁开眼,伸手拉开车帘。
“停车。”她说道。
车旁的随从忙命车停。一面纵马过来请示。
“我要去凉州。”程娇娘说道。
“凉州?”
曹管事抚着帽子疾步过来,听了程娇娘的话有些不解。
“现在?”
程娇娘点点头。
“我想要去走一走。”她说道。
又是走一走!
已经听随从描述过走一走情况的曹管事吓了一跳。
沿着城走一走也就罢了,走到凉州那可是要了命了,怎么突然想起凉州了?如果真是像程平说的怀念故人,那也该去并州啊。
“娘子,凉州太远了….”他想了想说道。“如今又是冬日,真要想去的话。得回家好好准备一下,吃得穿的用的齐全了可好?”
程娇娘笑了笑点点头。
“是,该是如此才对。”她说道,“继续走吧,我们先回家,再做商定。”
还好还好不算变的太过,还是讲道理有分寸的。曹管事松口气,只要讲道理有分寸。女子家就是情绪多变一些,也是没什么的。
“走了走了,赶在天黑到家!”曹管事转过身摆摆手冲大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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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程大老爷已经好多了,能下来走动了,只不过病情好了,心情却没有好多少。
官府一天天的上门,问这个传那个看这个查那个,折腾的里外不得安生,随着两间店铺被关,城中有关程家的各种流言纷纷,导致其他的产业铺子也生意冷清,虽然尚未到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但多多少少的打点茶水钱已经送出去不少了,而这种趋势肯定越演愈烈。
“二老爷呢?”他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
适才已经让人去叫二老爷过来商量嫁妆的事,此时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二老爷回任上了..”小厮低着头说道。
程大老爷又惊又怒。
“谁让他回去的?什么时候回去了?”他喝道。
“老爷,你别着急。”程大夫人急急从里间出来劝道。
程大老爷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被程大夫人扶着坐下来。
“我怎么能不着急!”他咬牙说道,“果然不愧是父女,一般的铁石心肠狼心狗肺。”
“肯定是又串通好了,老二家的回来,二郎就又变了,先是一日三次来这边伺候,如今竟然转头就走了,还说都没说一声。”程大夫人说道,一面难掩愤怒,“我这就让人把那祸家的女人赶走,送回彭家去,让他们好好的看看他们教养的好女儿!”
程大老爷伸手拉住她。
“行了!”他说道,“那女人巴不得你赶她走呢,出去再嚷,我们程家的脸面就彻底毁了。”
“那现在就不是毁了吗?”程大夫人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