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有半个多小时,孟绍原抬起来问道:“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来了。”
“识字吗?”
“识字。”
“在这里签字,按上自己手印。”
这些都做完了,孟绍原满意的收起了这份口供:“如果将来有人来找你调查,问起这份口供是否是你亲口说的,你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哎哟,小兄弟,万一他们一直不来呢?”
“一两个月的时间。”孟绍原也不废话,开了一张支票:“我再多加你五百,当成是你这段时间的损失。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孙咏兰眉开眼笑,收好支票:“小兄弟,孟绍原是吧?你放心,做我们这行的,人见过,鬼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懂的。”
她看到孟绍原起身要走:“小兄弟,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看到孟绍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孙咏兰起身给他倒了茶,重新坐下:“小兄弟,我知道你一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要不然你的顶头上司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来了……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孟绍原一笑:“你我之间,银钱两清,我凭什么要帮你的忙?”
“不,不是的,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孙咏兰有些着急:“你知道最近上海发生的三弟弃姐案吗?”
嗯?刚刚听陈荣阳说过,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
孟绍原觉得有些奇怪:“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但其实又有关系。”孙咏兰迟疑着说道:“我说过,我十六岁就出道了,十四岁,我被卖给后来的妈妈,我怕极了,有天晚上悄悄的跑了。
我在一户人家门口,待了一个晚上,又冷又饿。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姐姐出来,看到我,赶紧的进屋去拿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给我。
包子刚刚吃完,妈妈找到了我,对我又是打又是骂,还是那个姐姐,跪在妈妈面前帮我求情,妈妈这才放过了我……”
“不是吧?”孟绍原已经猜到了:“那个什么姐姐,就是被弃的那个?”
孙咏兰的眼眶红了:“是,就是她。她叫郑新娣,我一直都没忘记过她。我有了主后,还去看过她,只是她是正经人家的,我却越来越脏了……”
狗屁正经人家,有那三个弟弟算是屁的正经人家。
孟绍原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这次,报纸上一登她出事,我看到三个弟弟,姐姐三十多未嫁,我就知道是她。”孙咏兰擦着眼泪说道:
“我想帮她,可我只是一个婊子,怎么帮?本来想等霍鹏来了,求他帮忙的,可现在这个天杀的又死了。小兄弟,不,孟大爷,孟长官,你能不能帮帮郑新娣?”
帮?
哪有那么简单。
孟绍原本身是不想趟这浑水的,自己在上海,本来就有一屁股的事情在呢,万一一个操作不慎,把过去的那些事都抖露出来了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我是南京的,上海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到。你另想办法的。”
“孟长官,你是好人,我看得出你是好人。”孙咏兰几乎在那哀求了:“我要是有一点办法,就不会求你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了。这样,这样,你要是能够帮了郑新娣,这钱……我……我不要了!”
侠肝义胆。
孟绍原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孙咏兰虽然贪财,一直靠出卖自己活着,可是那么多年前的一饭之恩,她居然记到了现在。
三千五百大洋,她真的舍得放弃?
比起那些所谓的女权领袖,这才是真正的侠女啊。
“钱你留着吧。”孟绍原有些头疼:“这个事,没有那么简单,街上都在游行了,那兄弟三个尚且无动于衷。这样吧,我帮你想想办法,但你也别报太大希望。”
他心里想的,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出点钱,帮那个叫郑新娣的重新安个家也就是了。
“谢谢你,谢谢你,孟长官。”
孙咏兰站了起来,对孟绍原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然后……
然后她居然开始解起了衣服扣子。
“你做什么?”
孟绍原好像中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孙咏兰淡然一笑:“孟长官帮我报恩,我无以为报,我虽然是残花败柳,但总要让孟长官尽兴而归就是了。”
救命啊!
孟绍原是一溜小跑跑出去的,完全不顾孙咏兰在后面的呼唤。
开玩笑,开玩笑。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那是戏里才会出现的啊。
可怜的孟少爷,这次当真正是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