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说毕,满室皆静默。
谢向晚用近乎膜拜的目光看着陆延德,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评价这位国公爷了。
话说,让个侍妾进祠堂,就是在最没规矩的商贾之家,也不多见吧。
陆家可是堂堂国公府,怎么也能这般肆意妄为?
在大周,女子轻易不得进入祠堂,除了新婚次日拜见祖宗,以及除夕祭祖,平常时候是不许的。
正经嫡妻都要受限制,就更不用说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妾了。
好吧,就算孙老姨奶奶生育有功,是陆家的功臣,可也不能没了规矩。
更重要的是,老夫人还活着,陆延德就敢这般抬举自己的生母,岂不是挤兑得老夫人在陆家没有立足之地?
这话若是传到外面去,还不被满京城的勋贵们笑话死?
梅氏表情麻木,显然,她已经被这个脑洞乱开的丈夫给弄得没了脾气。
陆元夫妇则变了脸色,眼中迸发出冰冷的寒光。尤其是小齐氏,捏在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消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打脸,赤果果的当众打老夫人的脸啊。小齐氏心底涌上一股悲哀,老夫人确实强势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年若不是她极力支持,陆延德未必能受封世子、当上定国公呢。
如今,陆延德就这样对待老夫人,对待一个对他有着深恩厚德的老人,他还有没有良心?!
小齐氏胸中满是悲愤,她低着头,就怕一抬起头就会忍不住叫骂出声。
陆离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父亲,这恐怕于礼不和吧?”
陆延德听了这话。眉毛登时立了起来,道:“浑说,怎么于礼不合了?老姨奶奶是我的生母。也就是你嫡亲的祖母,怎么。她有我这个国公爷做儿子,竟是想去祠堂跪拜下祖宗都不成?!”
陆延德越说越来气,看向陆离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寒意:“还是你也瞧不起老姨奶奶?嗯?不过是在翰林院做了几天官,你也开始讲究什么‘清贵’了?”
说到‘翰林’二字,陆延德忽的触动了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扫了眼沉默不语的梅氏,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老二,我且告诉你。你老子我是姨娘养的,你小子也高贵不到哪里去?翅膀还没长硬呢,你就敢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我告诉你,在陆家,我才是主人,我的姨娘也是极尊贵的人……”
陆延德好一通训诫,他似是想借着叱骂陆离的机会,敲打一下在场的众人。
果然,见陆延德好端端的翻了脸。大家的头垂得更低了。陆元和小齐氏赶忙敛了脸上的表情,一声不吭的静坐着。
陆延德冷冷的扫视了一圈,然后道;“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待会儿我就命人去接姨娘。谁若再敢叽歪,小心我的板子!”
陆延德腾地站起来,一甩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邱姨娘不敢耽搁,赶忙跟了上去。
“走吧,去宁寿堂!”
梅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缓缓的朝外面走去。
陆元小齐氏不敢多说,赶忙跟上。
陆离脸色铁青,他倒不是因为被老子训斥了而感到难堪,而是觉得。父亲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再任他如此癫狂下去。肯定会让陆家陷入大麻烦。
谢向晚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离低下头,对上谢向晚的桃花眼。
谢向晚道:“二爷先不要着急。且静下心来。我、我总觉得今天不对劲,似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陆离一怔,“你是说老夫人——”会在今天有所行动?
谢向晚点了下头,道:“我也不太肯定,但心里却慌得厉害。二爷,待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您都不要急着开口,先看看再说。”
陆离低头想了想,“好,我听二奶奶的。”
说话间,夫妻两个脚下不停,跟着大部队一起赶往宁寿堂。
进了院门,谢向晚就发现了异常: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服侍的奴婢还是那些奴婢,但不知为何,整个院子都透着一股子萧索。
见了老夫人,谢向晚又吃了一惊,前两天听说老夫人有可能派人害死两条人命的时候,谢向晚就在想,老夫人应该还是跟过去一样,嚣张、霸道以及阴狠。
但眼前的老夫人,却消瘦、苍老的厉害,几个月的功夫,她似是老了好几岁。鬓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眼角、嘴角布满细密的皱纹,皮肤也没了光泽,仿佛一个风干了的橘子皮。
这……是老夫人?那个说话间就能要人性命的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