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打算当一辈子大头兵?”冯紫英脸色阴沉沉地道。
“大哥,莫要小看小弟,若是论武技,便是现在整个百户所里,也没有几个能赢得下小弟了。”一说起自己的武技,左良玉便双目放光,左顾右盼的得意模样,看得冯紫英也是忍俊不禁,毕竟还是一个少年郎。
冯紫英也交代过段喜贵专门为左良玉和王培安找了书院读书,后来段喜贵也来信说左良玉更喜欢习武,冯紫英也就让段喜贵为其在本地寻找一二武师教授武技。
山东习武之风本来就盛,只要肯花钱,自然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左良玉现在是一手刀术和大枪都耍得格外利索,倒是那王培安对练武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读书还有些天赋。
“四郎,你呢?”看见站在一边有些瑟缩的王培安,冯紫英大马金刀地问道。
“冯大哥,我还是更喜欢读书,我打算今年便要去考秀才,若是不行,再说去投军。”王培安鼓足勇气道。
冯紫英点点头:“二郎,四郎,我说过,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变,无论是你们去读书还是从军,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预,但是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条件,最大的机会!二郎瞒着我从军,我也不怪你,四郎要读书,哪怕你没能考上秀才,还要继续读书,我也一样支持,你要从军也由你,但你须得和你父亲说一说。”
此时的冯紫英话语里已经多了几分不容置辩的语气,便是桀骜如左良玉也不敢辩驳,只能点头。
“我听闻辽东战事日益吃紧,日后恐怕要从山东北直抽调卫所精锐组建边军增援辽东,此事你可知晓?”此事冯紫英也是节前才从宋统殷那里知晓。
宋统殷在五军都督府里混日子,五军都督府相当于只管后勤、兵役和兵员调配,接受兵部的指挥,更像是兵部的一份附属机构,但是在明面上却还是相当光鲜的。
“啊?!”左良玉不怕反喜,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尚未得闻。前两年便有传言说要从咱们山东各卫镇抽调精锐,但是也只说在登莱和青州抽调,轮不到我们东昌府这边,……”
冯紫英摇摇头。
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传来的消息都表明努奴酋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城之后势力膨胀得很厉害,对其他女真各部甚至蒙古左翼的科尔沁、外喀尔喀诸部都开始生出了野心,这和冯紫英前世中读《明史》的时间线有些不太一样了。
虽然兵部有萧大亨这种麻木不仁昏聩不堪的兵部尚书,但是从郑崇俭和王应熊的反馈来看,张景秋和柴恪这两位侍郎还是比较得力的。
张景秋对辽东局势很关注,已经觉察到建州女真势力膨胀带来的巨大威胁,宽甸六堡的放弃给辽东局面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使得辽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纵深,而建州女真借势将自身影响力向朝鲜渗透,也对原来一直依附于大周的朝鲜产生了相当微妙的影响。
这些情况都是耿如杞和郑崇俭传递给冯紫英的,这也让冯紫英越发感觉到时间紧迫。
开年之后的《内参》冯紫英在《军情观察》这一栏目中就要开始重点聚焦于辽东了,宁夏那边谁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爆发,但辽东这边的威胁却是与日俱增,而且可以明确的是这种威胁除非彻底击败和打垮建州女真,否则这份威胁只会越来越大,甚至会变成致命威胁。
“二郎,看来你真的是很想上战场?你可知道女真人那边可不简单,那可是生死厮杀,上阵未必回来得了!”冯紫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这厮天生就是喜欢嗜血厮杀这一口?
“大哥,从军不打仗还有啥意思?”左良玉满不在乎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只知道我左二郎成日里呆在这卫所里是一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出息的,有个唐朝的诗人不是写了首诗么?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就像大哥您一样,你就天生该是坐纛儿的,我左二郎就天生就该是去冲锋陷阵的,若是老天爷认定我左二郎该发达,那我左二郎就不该辜负这一回!”
看见左良玉这般姿态,冯紫英心中也有些动摇,原本想要劝阻制止的心思也淡了,这厮前世历史中就是混不吝的,今世中看样子也没有能改变多少,甚至自己的刻意培养还让他变得更加狂野骁悍,或许这家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冯紫英的一些心思,左良玉咧嘴一笑:“大哥,莫要担心小弟,咱不说其他的,这耍刀弄枪也好,设伏追袭也好,我左二郎年龄在百户所里最小,但是要论本事么,就可以排在前五,我这两年可真的没白费大哥您花的银子!”
“好!既如此,我也不劝你了,但你也十五岁了,若是可以不妨先娶一门妻室,为你左家留下香火!”冯紫英断然道。
这一下子先前还放荡不羁的左良玉脸涨得发紫,却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想到冯紫英会这般安排。
看见这厮的模样,冯紫英也知道这厮心里怕是早就允了,只是不好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