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李氏叹了口气,“七弯巷就你们兄弟俩,连个亲叔伯堂兄弟都没有,人单势弱。旁人欺负你们兄弟,没人帮衬。旌忠巷人多,有他们,外人哪怕想欺辱你们兄弟也要掂量掂量。”
陈璟笑。
他知道大嫂的心。
像七弯巷,的确是人丁太过于单薄了,大嫂想替陈璟找个靠山。
可是实力和尊重,靠的不是人口寡众,而是靠真本事。
旌忠巷那边,旁的不说,光陈二和陈七兄弟俩之间,陈璟就觉得有点悬。将来闹不好,他们兄弟阋墙,就要牵扯一大批人。
结交不好,是要成仇的。
还不如疏离些,大家保持表面上的疏淡亲情,彼此留几分底线。
“要不是哥哥中了举,旌忠巷也不会和咱们来往的。”陈璟笑道,“大家都在相互利用,看谁有利用的价值。咱们自己不争气的话,哪怕真的受欺负,旌忠巷也只会躲得远远的。大嫂,你别怕我受欺负,我可不是好惹的。”
这话逗得李氏笑起来。
清筠也跟着笑,道:“太太,以后咱们靠二爷。”
她不过是句玩笑话。
气氛难得的好,李氏也调笑一句:“如此,以后都仪仗二弟了。”
“嗯。”陈璟认真回答,“靠我,才靠得住!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靠山。别怕,谁也不能欺负咱们。”
李氏和清筠又笑。
现在没人真的欺负他们,所以这些话,仅仅是句玩笑的,没什么实在感触。说完了,李氏和清筠听过了,也就忘了。
陈璟见李氏在整顿礼单,就帮忙写单子。
清筠在一旁研墨。
檐下暖风细细,吹得树叶簌簌;帘外骄阳艳艳,照得屋内亮堂。大嫂笑容贞淑,眉梢幽静,从容温婉;清筠素颜不施脂粉,却因为年幼,白玉似的肌肤流转着莹润的光,凝眸间,自有风情。
陈璟觉得心情盛悦。
简单的家庭,浓郁的亲情,质朴的世界,有点小理想,有点小压力,岁月就似坛陈年佳酿,醇厚熏香,令人沉醉。
陈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家人。
***
第二天,李氏叫人准备了一份节礼,陈璟写了帖子,让店铺的伙计帮忙,送到了沈家。并没有送进去,只是交给门房上的小厮。
因为是给沈长玉的节礼,小厮们不敢私吞,忙送到了沈长玉的书房。
明日就是端午节,给沈长玉送礼的人特别多。节礼到了,都是送到门房上,沈长玉很少亲自看。他只是吩咐,若是陈家有人送礼,就直接递到书房。
故而,陈璟的回帖和礼物,送到了沈长玉跟前。
他给陈璟写了拜帖,邀请陈璟端午节到沈家做客。陈璟的回帖里,拒绝了沈长玉的邀请,因为他要送他嫂子去姚江县的娘家。
沈长玉拿到了回帖,修长浓眉轻拧。
他的手指,在花梨木的书案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很为难。
“去把六少爷叫来。”愣了一瞬,沈长玉吩咐他的书童。
书童应声而去。
片刻,一个穿着青灰色金丝暗纹团花直裰的男子,敲门进了书房。
“四哥,你叫我?”来人就是沈家第六子,名纶,字长青,和沈长玉乃一母同胞,是沈长玉最亲的兄弟。
“坐。”沈长玉抬了抬手。
沈六就坐在了书案旁边的太师椅上。
“......四哥,怎么了?”沈六问。
“等过了端午节,你帮我一个忙。去趟七弯巷,亲自邀请陈央及,到家里做客。”沈长玉道。
“为何要我亲自去?你不是给他下了请柬,邀请他明日到家里来做客。难不成,他拒绝了四哥?”沈六蹙眉。
沈长玉顿了下,点点头。
沈六脸色就不太好看,冷哼一声:“四哥何等身份,给他下帖子邀请,那是泼天的体面,他居然不识抬举!要我说,竟算了!”
“.....这不是置气的时候。”沈长玉也微微板起脸,“他有点鬼才。上次他给贺振治病,我亲眼所见。十三妹已经病了五个月,再拖下去性命难保。陈央及是陈氏子弟,为了家族体面,他也会保守秘密。请他来给十三妹治病最妥善不过。”
沈六看了眼沈长玉。
话到了嘴巴,他犹豫了下,又咽了下去。可总觉得不甘心,沈六最后还是脱口而出:“四哥,十三妹未必就是病......”
“不许胡说!”沈长玉厉声呵斥。
沈六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