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东川被泼了一杯茶水,坑走了一万美刀,还得乖乖地去门口相送,目视着郑岸他们就这样扬长而去,这才愤愤不平地回到商会。
“老板,这事就这么算了吗?他郑岸两三句话,就敲诈了一万美刀,劫匪也没他这么豪横啊!”吴忠河也是满脸怨恨地问道。
“不算还能怎么样?”
乔东川满脸通红,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还不是你那个表弟办的好事,他要是说不招出来,能有这么一出吗?滚滚滚!”
“是!”
乔东川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砸烂在地,然后便给乔东海打过去电话,等到那边接通后,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大骂。
“乔东海,你个王八蛋想死的话不要拉着我垫背!你给我说什么楚牧峰只是一个小警员,有这种厅长去接站的小警员吗?”
“他是谁?他是郑岸的师弟,你让我一个商人去下套陷害一个厅长的师弟,这不是找死吗?”
“你知道吗?就在刚才,郑岸从我这里坑走了两万美刀!我告诉你,这两万你必须给我找补出来,不然我和你没完!”
“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啊?”电话那头的乔东海听得有些迷迷糊糊。
“还怎么回事,当然是你给我找的好事!”
乔东川就将刚刚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而听完这个后,乔东海这才清楚乔东川的愤怒是为什么,换做是他的话,估计更要气疯。
“哥,我也没想到楚牧峰竟然是郑岸的师弟。不过这事您既然做了,就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东川撕扯着自己的衣领问道。
“楚牧峰不止是郑岸的师弟,他还是内政部警政司任命的全国巡逻督察,您说您将这样的人得罪了,要是不整死他,他会轻易放过您吗?”
乔东海低沉的话语刚一说完,乔东川顿时觉得怒火攻心。
这特么不是坑了,简直就是个地洞啊!
“乔东海,你个混账玩意!”
高血压犯了的乔东川,一下就昏迷过去。
“哥!哥!”
听到那边没有动静的乔东海就直接挂掉电话,嘴角狞笑连连,“乔东川,你当我是白痴吗?居然说你被敲诈了两万美刀,我被打了一顿不过才这么多!”
“你也不是因为亲情而帮我,还不是因为我会支持你掌握家族的财政大权吗?可惜啊,我现在有权了,也想有钱啊,我现在缺钱缺的厉害,你不能给我钱,我就只能自己去争取了。”
乔东川竟然被乔东海算计了!
乔东海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帮助乔东川掌握大权,而是想要坑他一把,然后一脚将他踢开,自己独吞白鹤商会!
……
“牧峰,这个赔偿金你收着,这件事就这样吧!毕竟白鹤商会是乔家的产业,咱们得了便宜就成了,真要是不依不饶,也未必能讨更多好。”
上车后,郑岸就将支票递了过来说道。
“师兄,您可真是够威风啊!”
楚牧峰没有去接支票,而是感慨的说道:“我还以为咱们去吃饭呢,就算要找白鹤商会的麻烦,也得等到吃过饭后,可您居然直接路上就先办了这事。”
“怎么样,不会觉得师兄这个责罚轻了吧?”郑岸笑道。
“轻?”
楚牧峰摇摇头,坦然说道:“乔东川想要陷害我,也是因为乔东海的原因,这点我是绝对肯定的。”
“况且乔东川也没做成,您毫不客气泼了他一杯茶水,又要了一万美刀,这个惩戒足够了,绝对够分量。”
楚牧峰又不是杀神,总不能说碰到点事儿,就要杀人全家,灭人九族吧!
“还有师兄,这支票可是凭你的面子才要的,还是您收着吧!”楚牧峰跟着说道。
“说什么呢,没有这个理儿!”
郑岸硬是塞给楚牧峰道:“事情是你的事,我不过是帮你处理,哪有帮自己师弟的忙,还要拿钱的理儿。”
“这要是被其他师兄弟知道,我可丢不起这人!被老师知道的话,我一准得挨批!”
“行了行了,收起来吧,一万美刀,你师兄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那我就不客气啦!”
楚牧峰也没再客套,直接收了起来,回头也帮他在重庆置办个房子吧。
“师兄,趁着还有时间,给我说说这个乔家吧,听您的意思,乔家在津门挺牛气啊!”
“我现在还不清楚他乔东海能跑去北平警备厅担任刑侦处处长,到底走的谁的门路呢。”
楚牧峰讲究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对方给自己找麻烦,那肯定要留个心眼。
“行,我就给你说说这个乔家!”
随着郑岸的介绍,楚牧峰才明白了之前曹云山所说,乔东海有军方背景是怎么回事,原来还确有其实。
只是这个所谓的军方背景,含金量有点商榷。
谁让这个军方说的是英租界的军方!
说白了,乔家就是靠着英租界工部局主席理查德的支持才能发展起来。
这些年来乔家为理查德当牛做马,贡献着金银财富。
作为回报,理查德也将乔家扶植起来,成为自己的代言人。
以前的乔家不过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现在的乔家已经隐约成为津门上流家族一员。
政界有代言人。
商界有白鹤商会。
军界有乔家现在的中流砥柱乔东山。
最关键的是乔家大院还在英租界内,想要去找人家的麻烦都没有办法。
去了就得面对英租界巡捕房,要知道这座巡捕房,就算是警备厅都没有可能说随意处置。
军政商都有所发展,乔家才能这样有底气。
“所以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乔东海是因为乔东山的缘故,才能去北平警备厅,而这个乔东山现在也算是有些权柄,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得罪的。”郑岸说道。
“乔东山在哪里布防?”楚牧峰直接问道。
“就在津门。”
郑岸说到这里时,脸上闪过一抹随意:“虽然乔家是家大业大,但这样的家族毕竟是靠着英租界才崛起的,没有太多底蕴。”
“而且据我所知,眼下乔家内部也是争权夺利,谁都想要当上乔家家主。”
“乔东海的警界!乔东川的商界!乔东山的军界!真的要是想要争夺的话,也只能是这三兄弟有资格吧!”楚牧峰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
郑岸说到这里,略带几分自负道:“乔家虽然有点权势,但要是招惹上我,也必须低头!”
“虽然英租界那边我是没什么影响力,可出了英租界,他乔家狗屁都不是,白鹤商会想要在津门发展下去,乔家想要为英租界继续赚钱,当好听话的狗,必然不敢和我对着来!”
楚牧峰也是暗暗点头。
不错,这就是郑岸的底气。
除非你白鹤商会不想做外面的生意,只在租界发展,否则就得让着郑岸三分。
何况郑岸在这津门只是一个警备厅厅长吗?他就没有自己的靠山背景?
“你真想对付乔家的话,咱们就得从长计议。”郑岸跟着说道。
“呵呵,日后再说吧。”
楚牧峰没有说不对付也没有说现在就对付,而是很快就将话题聊到了吴锦尧的身上。
“师兄,刚刚下火车的时候,我看到跟随着我一起过来的是力行社金陵总部的人,他们好像也有人迎接是吧?”
“对!”
郑岸想到刚才的那幕直接说道:“和力行社相比,这乔家根本不够看的。”
“你在金陵工作,应该更加清楚力行社的神秘和强大。这个部门是直接隶属领袖的,很多事只要他们想,就没有说不能做的,狗特务说的也是他们。”
狗特务?
楚牧峰猛然间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无语的撇撇嘴。
师兄,您这是将我也给骂进去。
不过他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毕竟有时候力行社做事的确是够心狠手辣,脏活儿也做过不少。
不管别人如何,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成。
“那,跟你说吧,前来接站的是力行社津门站的站长吴锦尧,知道他为什么会亲自过来吗?那是因为来的是力行社总部派遣的督察组,是特意前来考核津门站的。”
“津门站估计这次会因为他们的副站长而遭殃,肯定得有人下台。”郑岸随意说道。
“他们的副站长?您说的是罗列风吧?”
“怎么,你也听说这事了?”
“是!”
楚牧峰点点头,很自然的说道:“金陵那边有着大大小小的消息圈子,所以说很多事只要进了圈子,就能很快传播开来。”
“所以我知道他背叛了力行社,不过我还听说,他已经被人杀了,死在华亭。”
“该!”
提起罗列风,郑岸显然是没有好感的,满脸厌恶地说道:“一个敢背叛党国的人,是必须要严惩到底的。”
“这肯定是戴老板清理的门户,这事做得漂亮。不过即便这样,津门站的问题也必须调查,也得有人出来背这个锅。”
“吴锦尧是这里的站长,罗列风背叛了力行社,他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楚牧峰有意想要从郑岸这里探听点风声。
“具体的内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吴锦尧在站内的声望并不高,你以为他是站长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难道没有掌控整个津门站吗?”楚牧峰眯着眼问道。
“没错,他充其量就是扮演着名义领导者的角色,实际上,站内的权力被分割了,那时候风头最盛的就是罗列风。”
“我这么和你说吧,罗列风的话要比吴锦尧的管用,吴锦尧的是令不出门,别想对整个津门站做到随心掌控。”
“惟一能和罗列风抗衡的就是副站长严丰春,那也是个很强势的角色,严丰春最强的地方在于他和津门所有租界的工部局关系都不错,有这样的能耐在,在力行社内也没谁敢招惹,也被他拉起来一个山头,和罗列风分庭抗礼。”
郑岸作为这里的地头蛇,就算是力行社内部的情况,他也是有所耳闻,所以说一股脑地说出来。
他是当做闲聊说的,而楚牧峰却是全都听进心里。
津门站原来是这样的架构。
没有背景的吴锦尧是上面妥协后的产物,是作为一个缓冲被委任到津门站担任站长。
他这样的人没根没底,没有办法和两个实权派副站长抗衡。
罗列风掌握着力行社多数机构。
严丰春和津门各大租界关系亲近。
这样的两个副站长垄断着津门站的大权,吴锦尧只能是默默忍着,他想要真正的拥有话语权,必须得缓缓图之。
可就在这时罗列风叛逃了,带给吴锦尧几分希望。可这样的希望却因为督察组的到来,让吴锦尧感觉恐慌。
没有背景的吴锦尧拿什么去和督察组抗衡?
要么乖乖背锅黯淡离场,要么孤注一掷,投诚站到局座的队伍中来。
楚牧峰已经给吴锦尧宣判了结局。
“前面就是警备厅,等到我介绍你和大家认识认识,再给你接风洗尘!”眼瞅着警备厅就在眼前,郑岸笑着说道。
“一切听师兄安排!”
“这话不能这样说,你是督察,应该我听你的才对。”郑岸拍拍楚牧峰肩膀笑道。
“哈哈!”
等到两人下车后,外面便是一阵锣鼓喧天的乐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道道身影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来,和楚牧峰是一边握手,一边恭维。
这样的场景和在北平城简直是天壤之别,那里几乎没有任何欢迎仪式,更别说像是这样大的排场。
“师兄,搞得有些张扬了。”楚牧峰低声说道。
“不张扬不张扬,师兄这么做就是要让津门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师弟,你是内政部警政司安排过来的督察,谁都不能对你阳奉阴违。”
“何况,借着这样的欢迎仪式,刷刷警备厅的存在感也是不错的。走吧,进去还要你讲话呢。”郑岸也压低声音说道。
“好吧!”
楚牧峰这才明白郑岸的想法,原来是有目的的。
会议室中。
随着程序化的欢迎结束后,论到楚牧峰来讲话,他扫视过全场,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我是内政部警政司安排过来的督察这不假,但我这趟过来,主要是冲着你们津门站的良好社会秩序来的!”
“谁都知道津门这个地方局势比较复杂,租界林立,势力众多,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整座津门城还保持着安定平稳的社会秩序,这是极为难能可贵。”
“督察,不是说只会挑毛病,也会表扬和肯定。我真心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能够见识到你们津门城的繁华局面,能够学到点经验好回去汇报。”
哗哗!
掌声如雷般响起。
花花轿子众人抬。
楚牧峰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难道说他们听不懂吗?
他们当然是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的,毕竟不用提心吊胆的做事终归是好的。
“小师弟不愧是老师调教出来的,这话说得就是漂亮。”
郑岸自然知道楚牧峰的话说的是很漂亮的,而且他也清楚楚牧峰会这样说,其实更多的是看他的面子,谁让他是这里的厅长那?总不能说师弟过来挑师兄的刺儿吧?
欢迎仪式结束后就是接风洗尘。
警备厅的高层全都出席。
虽然楚牧峰的官位有点低,但不要忘记人家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
“你们说咱们这位楚督察怎么是自己过来的?不是说应该带着一个督察小组吗?”
“就是,没带点人,也没个排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做低调,越低调越高调。”
“说嘛呀,我怎么听不懂。”
要是被楚牧峰听到这样的议论,他肯定会嗤之以鼻。
哪有什么低调高调,我孑然一身纯粹是想要做事方便而已,你们当我真的是来督察你们警备厅的吗?这就是个幌子好不好?
……
力行社,津门站。
尹平知按部就班的开始进行考核和审查,他对津门站真的是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
谁让罗列风是你们津门站的副站长,在这里还掌握着很强的实权。
整座津门站中几乎每个部门都有他的人,他们还值得信任吗?
“你们去情报科。”
“你们去行动科。”
“你们去电讯室。”
尹平知当着吴锦尧的面做出着安排,该怎么审核,这群人都十分清楚。
毕竟那份属于罗列风的名单,他们之前早就都研究透彻。
说起来这次重点考核的也是他们。
清理整顿罗列风派系!
“尹主任,去我的办公室喝点茶吧。”吴锦尧客气地说道。
“好!”
办公室中。
两个人分别坐下后,尹平知开门见山的说道:“吴站长,就今天的审核你不要有任何想法。”
“这事发生在你们津门站如此,发生在任何一个站都会是这样的程序。毕竟罗列风生前是有很多得力下属,那些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我明白我明白!”
吴锦尧心知肚明的颔颔首,“这事牵扯到的是我们津门站,我作为这里的站长,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要背负起来领导责任。”
“尹主任,我跟您表个态,您尽管放手去查,不管是谁都要无条件配合,要是有谁敢忤逆不从,我将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整治罗列风派系是吴锦尧最想要看到的。
这样一来那些跟随着罗列风的人就都会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当中很多人就会朝着自己这边投奔过来,为他所用。
要是能顺势将严丰春的人也打击掉一批那就更好了,这样我才能更好地掌握津门站的大权。
“吴站长,我也有一些事想要问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尹平知跟着慢慢说道。
“应该的,尹主任,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锦尧连忙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
“你之前对罗列风叛逃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吗?”
“不知道。我要是说但凡收到一点风声的话,都不可能说让罗列风逃离津门。这个无耻叛徒的所作所为,让我津门站在全国无数分站中都抬不起头来。”
“罗列风在你们津门站,具体都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
一场围绕着津门站做的文章就这样展开。
一天悄然而去。
津门站上上下下如临大敌般,没有谁再像是往常那样说笑,谁和谁见面别说是打招呼,就连互相点头都免了,谁看谁的眼神都如同看着敌人般戒备着。
第二日上午。
督察组众人继续进场开展工作。
一个人突然敲门走进站长办公室,冲着吴锦尧就要神情焦急的汇报时,猛然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尹平知,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