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实诚话,当年他卖酒的时候脾气很怪,不是大修士连他的酒铺子都进不来,因此有幸在他的酒铺子里喝过酒的,都至少是春秋境的修士,那时候有资格成为他的酒客的人很少,因此他的酒客他都记得很清楚,但后来他改行卖茶,便不管是谁都卖,从那以后,他见得人多了,便记不太清楚谁曾在他的酒铺子里喝过酒了。
老掌柜笑道:“大部分人记不清了,但有个叫孟晋的家伙我记得很清楚,剑道天赋仅次于剑士一脉的最后一位剑胚白知寒,当初已经是春秋境,喝了酒入了妖土,可惜最后没能回来。离去之前说是成了剑仙便回来再到我这酒铺子里喝一次酒。”
“好像就在这儿。”
老掌柜指了指身旁的少年。
老儒生喝了口酒,补充道:“孟晋没能回来,只是他走之前曾收过一个徒弟,那个人叫许寂,剑道天赋也不差,也就是现在的剑山老祖宗,甚至当年比朝青秋更有望成为剑仙,只不过现在好像也死了。”
说起朝青秋,老掌柜有些笑意,“那后生没在我这里喝过茶,前些日子倒是有两个好苗子来过。”
老儒生端起酒碗,轻声叹道:“能被你记住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老掌柜听着这句话,正想要笑一笑,便想起了自己记住的那些人,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死了,从最开始的孟晋,到现在的北冥,哪个是一般修士。
可不都死了吗,都没能跨过那条门槛。
活的太长,见惯了生死离别,老掌柜的心早便麻木了,他只是盯着眼前的老儒生,总觉得熟悉,可的的确确是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老儒生多喝了几碗酒,这才正色问道:“除去苏夜之外,有没有看到过出彩的读书人?”
老掌柜仔细思考,却的的确确的没有想起来。
老儒生一拍脑袋,急眼道:“就是那个名字不太出彩的读书人。”
老掌柜哦了一声,也没有出现什么恍然大悟的神情,只是平淡说道:“喝过了茶,去了妖土,仔细想来也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你要去找他?”
老儒生坦然道:“去一趟妖土,若是能见到他,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老掌柜好像没了什么精气神,随口问道:“除此之外呢?”
老儒生笑着问道:“难道你便不想迈出那最后一步?”
原本已经没了精气神的老掌柜,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笑了笑,“活着便不易,想死却不难。”
北海之前才死了一位沧海。
那便是迈出最后一步所付出的代价。
老儒生皱眉道:“活了这么些年,你便失了所有胆气?”
是的,从始至终,这位老掌柜都不像是一位大修士,而像是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它等着死亡的那一天,虽然那一天还有很多年才会到来。
老掌柜还是摇头,“只要能活着,做人做狗不是一件难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