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鼎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神态,很肯定地说道:“茶叶的价格一直在猛涨,完全背离了正常的经济规律。如果说现在的价格还算勉强能接受,那么价格再上涨就很危险了。我们是政府、是国有企业,不是私人,我们没有权力拿国家的财产来赌这些不牢靠的东西。我是市委书记,看着明显的风险不制止,那才是我的失职。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做主了。我想一个市委书记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马春华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薛华鼎竟然摆出如此光棍的态度。为掩饰自己的不解和尴尬,他未说先笑,然后说道:“呵呵……,薛书记,”
他收住笑声继续说道:“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风险也是一种经济活动中最常遇到的事。企业在风险中一样能获得效益。至于你说的价格上涨就有危险,还说经济规律什么的,那都是老黄历了,价格本来就是人为确定的。一个古代的铜炉卖价几百万,一个玉佩甚至上千万。这怎么算?谁说它们的价格合理?”
薛华鼎不想理马春华的胡搅蛮缠,转头直接对毛厂长说道:“如果对方不签,我会组织我们的媒体去采访他们,问他们为什么不签,问他们前段时间是不是在诈骗。然后按合同把他们的定金留下来。至于我刚才的决定,在座的就这几个人,我想没有人敢向外商泄密吧?你们开始不是说他们急着签吗,我们就让他们签!”
薛华鼎简单地吩咐完,继续不理马春华和毛厂长,转而对赵子强说道:“赵书记,刚才你说对方可能不签。那我问你,你的意思是不是在我们放弃高价的情况下,急切想购买茶叶的他们反而有可能不签合同?”
赵子强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么好的条件,他们不可能不签,现在他们天天围着我们转呢。我只是说万一……,万一他们知道我们急,他们就玩拖的把戏……”
薛华鼎道:“如果他们现在不签,那就说明今后更不会签。这个道理你肯定知道。人家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求财而来的,怎么可能有多的钱赚反而不要的道理?是不是?”
说着,薛华鼎故意轻松地笑道,“呵呵,退一步来讲,我们吃肉也要让其他商家喝点汤是不?而且我们有了这次放让,我相信他们会记住我们的好,今后做生意不就多了一份人情?”
赵子强勉强地笑道:“是啊,是啊。还是薛书记考虑长远。”
厂长还说道:“生意不成情义在。”
薛华鼎说道:“毛厂长,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你去找我的秘书姜乐为,他手里有我修改的合同稿,你拿了以后回去让你们厂的班子人员再讨论一下,如果没有大的意见就按这个和对方谈。有不同意见可以找我、找马市长,或者找姜秘书都行。签合同的时候,你可以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如果愿意我们的媒体公开报道,我们就派人去报道,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媒体报道,你们就和他们关起门来把它签了。”
毛厂长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等毛厂长出门,薛华鼎说道:“好,这里只剩下我们政府方面的人了。你们有意见可以开诚布公地提。如果你们反对我的做法,认为我的做法很武断,你们可以向上级反映。另外,如果这个合同将来给茶叶厂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我愿意接受上级的处分。我做的决定我承担责任。”
马春华冷哼一声道:“薛书记,你是党委一把手,按组织原则我是要服从你的决定。但你这样做纯粹是横蛮下指示,还在搞过去政府管企业的老一套。上级喊了这么多年给企业松绑了,为什么不让企业有一个自主权?我们为什么还要当他们企业的婆婆?如果真的因为过早签了合同,真正造成了损失,处分你又有什么用?说句良心话,你薛书记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在这个事情上让人诟病呢?”
马春华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也可以说是苦口婆心。让那个负责记录的秘书都有点心动了,看着薛华鼎的目光都有点怪怪的,觉得薛华鼎真在有点霸道。
薛华鼎知道现在不是跟他辩论的时候,如果说大道理,自己这么快刀斩乱麻的行动还真说不过他。一个限制企业自主权的大帽子砸下来,自己还真无法和他辩论清楚。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的权威逼压茶厂的领导就范,告诉他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除非你不想当厂领导了,那就对着干。就是要开诚布公地对准他们,让他们不敢在马春华和自己之间摇摆!
可以说薛华鼎的指令是横蛮的,不符合上级的政策,给人一种薛华鼎在牺牲茶厂的利益讨好外国专家团的印象,通俗一点就是有点崇洋媚外。
薛华鼎却知道如果自己不霸道的话,那个茶厂肯定会有意无意的朝马春华他们安排的步骤走,因为只有按他们的步骤走才能风险最小:
茶叶价格一天天上涨,每拖一天就多一笔利润。如果能在价格最高的时候把茶叶抛出,那就会为茶厂赚了一大笔钱,随之而来的是从上到下对他们这些厂领导的赞扬,说他们明智、聪明。
即使拖到掉价之后再卖出去亏了钱,别人最多说厂领导太贪了,没有把握时机,好心办了坏事,大家还是会原谅他们。好心人会安慰他们说“市场上的事怎么能把握得那么好?”。
相反,如果现在就抛出去,只要价格高于他们签订的合同价,人们就会肆无忌惮地骂他们这些厂领导是败家子,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贱卖了厂里的茶叶。
加上县委县政府甚至市里有领导已经告诫了厂领导要他们拖。这个时候签合同,无论茶叶将来是涨价还是跌价,他们的日子都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