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薛华鼎也想到了兰永章当时提出的意见。一个久在官场泡着的官僚,从前几年的乡长干到现在的乡党委书记,在官场上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还多,当时怎么可能会出这么一个惹火烧身的主意?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内幕?朱贺年这么快就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而将兰永章喊到他的车上,他们私下里将要谈什么?
薛华鼎沉默着,思考着。
田国峰见薛华鼎久没有说话,转过头来看了看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就笑了一下。问道:“呵呵,小薛,你在想什么?”
薛华鼎老实说道:“我在想……我想是不是这中间有其他的事,或者有其他的隐情?我想兰书记也是当了多年的领导了,我提出的建议他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他提出那个……那个可以说是惹火烧身的主意?”
田国峰异样地看了薛华鼎一眼,说道:“你想的还很多嘛。算了,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这里,田国峰开玩笑似地说道,“呵呵,我们都在赌,他兰书记也在赌,只是没有你赌的大。”
说到这里,田国峰说道:“我很欣赏你独立思考问题的态度。”
前面的王利王秘书有点吃惊地转过头来,但随即又转了回去,眼睛继续看着前面,心里则在想:“田县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和尚说禅似的,我怎么听不懂?我就不信你薛华鼎能听懂。你薛华鼎出了什么主意让他当面说出赞扬的话来?”
薛华鼎的年纪比王利这个秘书的年纪还小,王利始终认为他薛华鼎之所以能爬到县长助理的位置,完全是凭他与朱书记、张副书记的私人关系好而上来的。
来这里之前,朱贺年只和田国峰私下商量了一会,很多事情都没有让王利这个秘书知道,所以现在的王利也不知道薛华鼎出了什么主意。
薛华鼎开始确实是有点发蒙,不知道田国峰嘴里说的那个“赌”字是指什么。但当他围绕田国峰的话思考了一会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但还不是完全清楚。
薛华鼎有点不相信地问道:“田县长,难道我们……我们政府也有……”
田国峰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愿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王秘书,前面是不是快到了?”
王利看了看前面朱书记和汪明潮的车,见他们都慢了下来而且打开了左转弯的灯,犹豫着说道:“可能吧,可这里没看见什么人……”
他的话音未落,前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当薛华鼎按下玻璃后,也隐隐约约传来嘶哑的哭声——第一家到了。
车继续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后,终于到了那家的门前。宽大的水泥坪里扎起了凉棚。不少的人跪在地上大哭着。由于电压低,悬挂在坪里的那只白炽灯发出的黄光远没有地上烧的那盆“冥钱”火发出的光线强。
看到朱贺年、田国峰等领导过来,不但一些死者家属迎了出来,一直在这里的当地村、组干部也过来了。薛华鼎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就随着朱书记他们一起和死者家属握手、说着安慰的话。
这时候所说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无非是什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这类。至于能不能起到安慰心灵的作用估计他们双方都不清楚。
朱书记带领他们向那张临时冲洗的相片鞠了三个躬,看着那张年轻、活泼、调皮的相片,又看着现在躺在水泥地上,被白布包着的尸体。与死者无亲无故的薛华鼎心里也在发堵,眼里涌出了一层热泪。
又说了一会儿话,朱贺年就从郝国海手里接过信封递给了死者家属。死者家属接过之后,欲向朱书记下跪,但被朱书记死死拖住。
动身离开前,朱贺年还吩咐当地干部好好安慰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帮助一些家属。当地干部自然连连点头。
从第一家出来,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向第二家。
第三家、第四家则远得多,距离乡政府至少有三四公里的距离。而且土路也不好走,前面的车过去扬起漫天的灰尘,让后面的车不敢开快。加上天色已晚,他们三辆车就开得非常地慢。
直到晚上十点半,他们才慰问完四个悲伤的家庭和在乡医院住院的伤者。无论是死者家属和伤者或他们的亲人,都对县委书记和县长深夜亲自前来安慰感到很惊讶,也很感动,有点感恩戴德的意味。特别是那几个轻伤员还感到很惭愧:他们也是初中学生,本身在课余时间打电子游戏是学校所禁止的。
在这次慰问过程中,薛华鼎还看到了一个也算奇怪的现象:三个初中生死者家里的经济情况跟周围的农家比都还不错,有二家还是住的二层楼房,三家都有摩托车、彩色电视机。虽然是南方摩托,电视也是小屏幕的,不怎么值钱,但比一般农庭可是强多了。倒是那个女收银员家里经济情况很一般,家里连电视机都是小屏幕的黑白旧电视。
中午从县城教育局出来一直到深夜了,薛华鼎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连水都没有喝一口。虽然他知道田县长的车上有水,但想起火场那恶心的一幕就什么都不想往嘴里送。
肚子饿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身心疲惫。人全身有点发软的感觉,在车上坐正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进了乡政府,薛华鼎马上冲进洗手间大洗、特洗。将手打了几遍肥皂,用力地搓了好几次,手上的血腥味才完全除去。
当走进食堂的时候,薛华鼎吓了一跳:里面有几十号人!不但开始在火场的那些领导都在这里,而且还增加了县委副书记张清林、主管安全的副县长李席彬、公安局局长张群雄、教育局蔡局长、文化局王局长、民政局肖局长等等县领导和行局、机关的一把手。
薛华鼎一边跟张清林、李席彬等县级官员打招呼,一边接受其他人的问好。看大家的样子,似乎等下还有事要做,薛华鼎心里想:“难道这么晚了还要开碰头会不成?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这事还真是越来越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