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眉头一敛,清清冷冷地哼了声:“如果每一分银子都实打实地用在国计民生上,我也懒得在这里多费口舌。”
他又将那款项重看了一回,问:“青龙河的河道监管是谁?”
主事道:“叫罗康年。”
“这么说还没有换人,真是岂有此理,”张制锦道:“身为河道监管,他负责的河道出了事故,他居然还好端端地没有给撤换问责。”
另一名主事小声说道:“这位罗大人,听说是康王殿下曾经亲点的。”
“原来有后台。”张制锦似笑非笑,“你去把工部来人叫来。”
两位主事见状,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只得出去叫人。不多会儿那工部的人到了。
张制锦淡淡地看着他:“这二十万两,我户部可以批,但是这叫罗康年的河道监管,要即刻撤换,押送上京交付大理寺。”
工部主事行礼道:“张大人所言有理,只是这罗康年负责青龙河修缮,一应上下事情他最清楚,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还得他镇守着河道,若是这会儿换人,再派新官前去,各种事情交接不便,只会白白地耽误工夫,如果工期拖到了秋汛,那可就不仅是这二十万两的事儿了。”
“有几分道理,”张制锦冷笑道:“那好,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我退一步,你听明白了,在秋汛之前,这姓罗的把青龙河修的固若金汤,那么就算是他戴罪立功,如果有半点不妥当,这二十万两,就是他的买命钱。他一条贱命若是抵不过,我还要再找几个人陪他一块儿上路。”
工部主事对上他清冷如冰、锐利如电的目光,蓦地想起有关这位大人的传闻,一时竟有些艰于呼吸。
他生生咽了口唾沫,才低头道:“下官知道了,会将大人的话如实转告。”
张制锦提笔,在那文书上签了字:“知道就好。”
此后有处置了几件公务,眼见将近中午,窗外突然传来啾啾的响声。
张制锦搁笔,起身走到窗户前,却见外间庭院中的太湖石上,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圆嘟嘟的小黄雀,正探头探脑地在叫,一会儿又在湖石上蹦来蹦去。
张制锦瞧着这只黄雀,无端想起那天在湖边惊鸿一瞥,那在周三公子跟前灵动蹦跳的身影。
一念至此,不由伸手在颈间抚过,那天给她胡抓乱挠,在他的脖子上竟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划痕。
他自己倒是没发现,却偏给几个同僚看见,引得众人想入非非,到处旁敲侧击地探听,猜测他是不是眠花宿柳、醉卧某个温柔乡去了。
那影子在他心里乱蹦乱跳,甚是顽皮,让他恨不得一把攥在掌心里捏死。
没想到瞬间心动,那太湖石上的黄雀像是察觉到杀气似的,啾地一声腾空飞得无影无踪。
张制锦回身,正欲再看几分文书,却见小厮洛尘颠颠地从外进来:“大人,该吃中饭了。”
他原本的确有些肚饿,可是方才出了会儿神,却弄得心口有东西顶着似的:“不饿,待会儿。”
洛尘仔细打量他的脸,却见剑眉入鬓,目若朗星,真是翩翩佳公子,妙不可言。
洛尘叹道:“大人,您最近都瘦了,虽然瘦些显得人更俊朗好看,可也不能为了好看饿坏了身子啊。”
张制锦不理,只垂眸看文书。
洛尘嘀咕道:“人家在静王府上大吃大喝,何等快活,您却在这里苦熬,真是同人不同命。”
张制锦本想叫他闭嘴,但听得刺耳,便问:“谁在静王府吃喝?”
洛尘立刻挺腰说道:“就是那天抓伤您的那个小野猫儿啊,那个周家三公子带了他,跑去静王府蹭吃蹭喝了。”
第一代的威国公出身贵宦,却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战功赫赫,是皇帝最亲信的左膀右臂,妻室则是当时四大豪门之首的谢家女。
只是威国公南征北讨的身上有许多旧伤,没熬过病痛,英年早逝。
幸好有个独子已经十二岁了,皇帝怜惜,把福翎公主许配给他,除此之外特许袭爵三世,恩宠无双。
到了七宝这一辈,威国公府开枝散叶,分了三房,人丁无数,良莠不齐。
袭爵的第四代威国公、也就是她的祖父去年才下世,府内由谢老诰命做主。
威国公长房这支人丁兴旺,七宝头上有两位兄长,四个姐姐,还有一位幼弟。到了七宝正好排行第七,又因为万千宠爱于一身,就借着佛教七宝的意头给她起了这名字,想着有神佛庇佑她平安一世的意思。
七宝之母是豪门谢家的远亲苗家,苗夫人近四十的高龄又得了一位小小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非但是苗夫人高兴,阖府上下,无人不喜。
恰好在七宝满月的时候,宫内又传出喜讯,七宝嫡出的长姐得了皇帝招幸,封了贵人。
真是喜上加喜,兆头极好。
于是国公府摆了一场盛大的满月酒,宴席连摆了三天三夜,几乎京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道贺了。
所有见过七宝的人都非常喜欢她。
因为这女孩子实在是生得太美了,毫不讳言的说,给谢氏夫人接生的几位稳婆,赌咒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婴儿。
本来苗夫人还捏着担心,生恐小孩子才出生好看的话,以后会慢慢长歪。
谁知道七宝渐渐长开后,更加美的不可方物,阖府称颂。
本来京内众人只闻这美人的名声,还不大肯相信,只是有些跟国公府交好的内眷们,但凡是亲眼目睹的,从此都心服口服,一旦提起,必定交口称赞,都说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