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放学后，池澈上了司机张叔叔的车。

今晚池父有个饭局，想带着儿子跟老战友和他女儿聚聚。老战友近几年仕途发展很不错，两个小辈一起见见，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儿子大了，做父亲的多多少少会帮着铺路。

车门一开，一个书包就被扔进黑色座椅。

玉树临风的少年，长腿一跨，一股力量往车背一靠。携带的大片热空气被带进车。

池澈眼皮都没掀起，朝前方嚷，“水，要冰的。空调开大点。”

热，妈的，真热。

池澈汗直滴，手却抓着手机不放。

司机张志城带着白手套，笑着递过水，见池少爷双手正忙，正想帮忙拧开。

池父发话：“让他自己开。这么大的人了，不能惯着。”

一进车，就只直接盯着手机。

张志城没敢多说。

心道，最惯着他的不是您吗。

池澈轻飘飘瞟了池父一眼，接过依云，手腕一拧，扬起脖子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手机搁在腿上。

待喝完，池澈开始他的“大道理”。

“爸，你这就错了！真正的惯，不是拧个瓶盖这种小事，而是心灵上的溺爱娇惯！”

“您看您儿子，是不是很优秀？是不是很有担当？是不是完全继承了您英勇、有胆魄的精神，是不是爸！”

池父刚才见儿子上车，都没瞅自己，只知道看手机。

心里不大痛快。

这下可好，他儿子没被他“惯”着，他倒被儿子“灌”了一大碗迷魂汤！被捧得高高的。

池卫国面上不显，但眼角线条柔了两分。

嘴上继续教育。

“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游戏，也不知道能打出什么名堂。”

轿车开动。

窗外的车流、树荫急速向后倒去。

车载空调驱散了燥热，开始令人凉爽。

池澈正埋头看视频。

平时这会的确说不定已经打上了。但自从得知小仙女就是蔚观雪，蔚观雪功课不做完绝不会上线，他也就没开游戏，免得两人见面错过。

视频正是他录的那个蔚观雪跳操画面。

十几秒。

早已被反反复复看了没有100遍，也有七八十遍吧。

但还嫌不够看。

池澈翘着大长腿，懒着脖子，一把手搁在池父肩上，哥两好似得。

“爸，您这话我就不爱听。”

“打游戏怎么能算玩物丧志呢！告诉您，打游戏，也考人眼力！”

司机笑着接了一句。

“哟，玩个游戏都能识人了？”

池澈目光挪向前，直着脖子，挑眉道，“别不信。”

“别小看这打游戏，PK场上，一输就国骂的，这种人不仅心态差，素质也差，现实中也好不到哪去，是不是？”

张志城点点头。

他也玩过一些，骚话、脏话那叫一个多。

“第二，打游戏考验上进心。”池澈斜睨池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打游戏不拿第一有什么上进心！做事要做就要做到顶级，是不是！”

池父暗笑。

妈的，这孩子，知道自己当过兵，让他无法反驳。

“第三，打游戏见众生百态。”

池父、张志城乐了，听池少爷吹，“还能见这个？”

“那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池澈丝毫不示弱，“你们那个时代，集体活动，上山下乡，都一大伙人，是不是？我们现在，钢筋混凝土大厦的，大家宅得要死，不愿出门，想找人玩？得了吧。”

“大家都干嘛了，都聚集网上了。”

“上网，才是这个时代消费最低的消遣。游戏里，好战的有，想泡妞的有，想红的有，想当现实中做不了的自己，有，这不是人生百态是什么？”

说的在理。

张志城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朝池卫国先生道。

“池少爷年纪不大，但说话一套一套的，思考得很深啊。”

池卫国笑道。

“我这儿子，的确对社会有自己的认知。他们新时代新思想，已经远远赶超我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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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落，车拐了一个弯。

两道一排排百年大树，地上射灯亮了起来，打得树木碧绿一片，涂添幽静。

车开进国际皇和大酒店，张志城将车停到地下车库。

池澈和池父两人先进去。

酒店金碧辉煌，镜面地上光可鉴人，拱顶高高的，随处摆着珍藏古董，精致大屏风。

进出客人们素质极高，听不到大声喧哗。

他们一行才两人。

就上十个高挑秀美的女服务员和男主管迎上前来。池父报了个包厢名，大展宏图。

池澈漫不经心，拽着书包，在一群人中走着。

他从小来这些地方来惯了，没什么可新鲜的。

王洪钟和女儿王姿正沙发上等他们。

见池父池澈一进来，眼前一亮。

池卫国和王洪钟连忙握手，拍着对方肩，“好久没见，卫国你一点没老！”

“王哥您才是满脸红光，听说最近双喜临门，儿媳妇给生了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哈。”

两个战友寒暄起来。

王姿坐在沙发右侧喝橙汁。

池澈看也没看她，将书包扔到她左边，又隔开书包一段距离，坐到沙发最左侧。

就径自一只腿横在另一只上面，打开手机玩游戏。

王姿瞧了一会，嗤了一声。

酒店外夜幕初上。

四人坐进圆桌，王姿看了一眼，餐具是镶金的，光高脚杯就有三个款式，勺子很大，烙着鎏金“皇和”字样。餐巾用桂叶形餐巾扣束在盘中。

服务员一一上菜，摆盘很高级，很艺术感。

池卫国伸手示意：“大家尝尝，他家本帮菜一绝，随意随意。”又让人开了瓶红酒。

王洪钟干杯，“我们不讲究，只要有肉，管饱。”

两人哈哈一顿笑，一聊起过去光荣历史，又是碰杯，又聊个没完。

两个小孩被落在一边。王姿拿着手机，比了好几个姿势，对着前置摄像头自拍。

磨皮、瘦脸。

不放文字，只放一个马提尼酒的表情，标记地址。

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堆赞和留言。

王姿端起高脚杯，品了品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