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娘已经顾不上白玉了,跟刘刖合力将门板拆了下来。她草草回头,对白玉报以宽慰一笑,有两分灵俏而明媚的味道,说道:“你不要担心我,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倒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英姑娘和刘刖就头顶着木板,冲进了雨中。那雨水打落在厚厚的木板上,形成一道薄薄的烟雾。很快,两人就跑出了院子。
街上一片狼藉,不断有北夏的将士们倒下,四处都是横陈的尸体,死相万分可怖,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英姑娘大声问:“叶姐姐呢!”
刘刖道:“在城楼那里!”
遂两人一路跑向城楼。满地都是死去的北夏士兵,雨水被染成了红色,他们身上的皮肤,多半被雨水给淋没了,乍一看之下,像是一个个躺在地上的血人。
后来,不知是谁,拼尽浑身力气,大叫一声:“敌兵攻过来了——”
英姑娘举目看向远方,只见重重雨帘之下,黑压压的南瑱大军正往这边欺近。而他们身着黑色的铠甲,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雨,根本不能奈他们何。
苏静站在城楼上,离英姑娘不远,黑白分明的眼神亦是飘向远方,那黝黑的瞳孔溢出汨汨寒意。最终他似下了重大的决心,扬臂挥舞着残破不堪的北夏战旗,下令后撤。
就这样迎战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后英姑娘终于在另一边发现了叶宋的身影。她正帮助最后一个城楼上的北夏将士退下城楼。那是负责看守城楼的一名副将,这场雨落下来时,城楼上的所有人几乎都躲避不及。而那最后一个副将,还不等叶宋将他背下城楼,他便断了气,从叶宋的后背上无力落下。
叶宋瞠了瞠双目,缓缓回头,看见曾经一起奋战的兄弟们一个个到在腥风血雨当中。雨水打湿了她鬓间的头发,她双手也被雨水侵蚀,侧脸上也留有伤痕。
她不敢相信,前一天晚上还有说有笑打起精神守住城门的这么多人,眼下一下子全部都死光了。
叶宋在雨中踉跄了几步。这时雨水的浅黄色已经慢慢消退了下去,雨水渐渐变回了正常的晶莹透明色。英姑娘看了看压境的南瑱士兵,她看见天空中不断有许多的乌鸦飞起,而后又落下。像是一幕帘帐,当在南瑱大军们前面,黑色的羽毛也是一场雨。
英姑娘知道,他们是在用乌鸦飞上空中投解药,所以那么多南瑱士兵才会安然无恙。
想必起初往空气里投毒的,也是以这样的手法。一旦下雨,雨水就会将毒冲刷下来。而能有此法子的……
英姑娘双手因为扛着木板,也是满手的鲜血。可是她忘记了疼痛,渐渐赤红着双目。因为她心中,还有比痛强上千百倍的情感无法消弭。她推掉了头顶的木板,雨水落在她的头上,打湿了她的头发,但是除了灼痛的感觉意外,再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她眯着眼睛,眼帘被雨水打湿,却还极力看着前方。她很想知道,那里究竟有没有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叶宋挥着玄铁鞭,疯了一般,在空中挥出啪啪的声响,气贯长虹、雷霆万钧。她一鞭扫掉了一方城墙上的砖齿,飞扬的尘屑顷刻被雨水所沉寂,她扯开喉咙冲那黑压压的南瑱大军吼道:“来啊!我他妈怕你我就不是叶宋!”
苏静侧目看着叶宋,一脸凝重,道:“阿宋,别意气用事!撤!”
叶宋回头吼道:“好不容易夺来的城,就这样轻易地拱手让人吗!你让这些兄弟们怎么瞑目!”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叶姐姐!”英姑娘跑过去抓住了英姑娘的手臂,把她往回拖。
叶宋一把将英姑娘推开,让她跌到了地上。叶宋失神道:“活着的不剩几个人了。”
这一场雨,仿佛浇灭了所有人保护国土的满腔热忱。他们的军队本就不多,能够坚守至今已是奇迹,前是敌国万千大军,后无粮草援军补给,还能怎么退?
敌军到了城楼十丈开外驻扎下来,先是不急着攻城,仿佛在见证他们的失败,在看他们的笑话。后来弓箭手准备,一场箭雨接踵而来。
苏静闪身挡在几人面前,用手中剑纷纷劈开那些箭。刘刖更是不耽搁地一把拽起英姑娘就往城楼里面跑。苏静冲叶宋吼道:“快走!”
叶宋看着苏静的背影,满天箭雨成了映衬。他湿湿的头发散落在银色的盔甲上,手中百折剑噼噼啪啪地将那些利箭斩落,钉在了四周。那挡在叶宋身前的背影,仿佛永远都不会倒,永远为她撑起这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