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天空不作美,大雨倾盆,寒风飕飕,因预料不及,每个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只得到了一个小的暖手炉,他们在简陋的太学学府用一身正气抵御寒冷。考第一场,第二场就有六个人缺席;他们被冻病了,来不了。
燕王的幕僚们赶紧想法子,解决保暖问题,燕王可是打算在这一批举子里招揽几个人才的。他们想得是什么法子,沈丹遐没空关心,她正看着哭得鼻涕眼泪一包糟的沈丹莉,和她长着一头金发,像个洋娃娃似的女儿,满脸无奈。
克雷蒂安要回国了,他还算是个负责任的人,没有始乱终弃,愿意带沈丹莉母女一起走,可是沈丹莉这时候胆怯了,她不敢跟他走了。
“侍琴,把表姑娘抱去跟两个小少爷玩。”沈丹遐见小姑娘瘪着嘴也要哭了,一阵头痛,她不想听这母女二重唱。
侍琴将那个随母姓名叫观晴的小女孩抱了出去。
“他是你的丈夫,你不跟他走,你是打算跟他和离,另嫁吗?”沈丹遐没多少耐心慢慢规劝,一针见血地问道。
沈丹莉的哭声戞然而止,抬着红肿的双眼看着沈丹遐,道:“我会跟他走,可是……”又哭了起来。
沈丹遐蹙眉,“你要我怎么帮你,直说,不要哭哭啼啼的。”坐久了她腰痛,她想躺下。
“克雷告诉我,他来大丰坐了三个月的船,路途遥远,大人尚且支撑不住,何况是小孩子,所以……”沈丹莉跪在地上,“我想请九姐姐收留晴儿。”
沈丹遐沉默了片刻,问道:“路途遥远,你归期难定,你应该知道,你此去,有可能终身都无法回来,你真舍得母女分离吗?”
“我舍不得,可是万一在路上,孩子有个差错。九姐姐,生离总好过死别,只要活着,就总会有相聚的时候,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沈丹莉满脸泪水地道。
沈丹遐心一软,轻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收留晴儿,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视她为己出的。”
“谢谢九姐姐,谢谢九姐姐。”沈丹莉磕头道。
“行了,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如此,起来吧。”沈丹遐抬手虚扶道。
沈丹遐不知道沈丹莉是如何说服克雷蒂安的,反正九个月大的沈观晴就这样留在了徐家,沈丹莉随克雷蒂安远离故土,去了异国他乡,这一别再无音讯。
多了个洋娃娃似的小妹妹,胖胖壮壮挺喜欢的,沈丹遐也为小观晴备齐了奶娘和伺候的人,做到了她对沈丹莉的承诺,将小观晴视为己出。秦氏对此,嗤之以鼻,“又一个傻子。”另一个傻子是孙桢娘。
经过三场九天的考试,这个春闱总算顺利的结束了。
三月初二,徐家四少爷满月,徐奎赌气,亲自为这个庶子的庶子取了个名字,叫徐沧海。徐朗给儿子取火字旁的字,他就给孙儿取两个带水字边的字,还沧海,这是要让水克火吗?这是要让庶出的凌驾在嫡出的之上吗?
徐老夫人勃然大怒,生气的把徐奎叫了去臭骂了一顿,徐家四少爷的名字,最后定为徐均炆;徐奎不满,却拿老娘没办法;徐朗则非常郁闷,他从没想过其他房跟着他儿子取名,他之所以不用水字边,就是想跟徐奎划清界限,若不是顾忌到徐老夫人的心情,他早已想办法分家离开,在外面和妻儿过自己清静的小日子。
三月十六,会试放榜,燕王有意躲人,带着四皇子,去射箭场射箭。燕王明知赵后不让他接近四皇子,他就偏偏做出和四皇子兄弟情深的样,来刺激赵后,让赵后坐卧难安。
兄弟俩在射箭场遇到了正和常缄比试箭法的徐朗,只见徐朗缓缓抽出一支羽箭,抬在弓上,拉弦射箭,箭飞射而出,直中五十米远的靶中红心;连续七箭,箭箭射在红心上。四皇上一脸的兴奋跑到徐朗面前,问道:“徐将军,你能做我的武艺先生吗?”
徐朗淡定地道:“四皇子,末将年纪尚轻,担不起此重任。”当皇子的先生,都是耄老,并且经过皇上和赵后同意才行,更何况,他现在算是燕王的人,做四皇子的先生,他的立场就有问题了。
“四皇弟,你已有了武艺先生,还是父皇亲定的,无法更改,徐将军是领兵的将军,是不可能做你的武艺先生。”燕王劝道。徐朗是他的人,怎么能做四皇子的先生?
四皇子正要说什么,这时,喘着粗气的杜安被常缄领了过来,“三爷。”
“何事?”徐朗边抽箭搭在弓上,边问道。
“三爷,刚才府上的人来报,三奶奶要生了。”杜安急声道。
一向冷静自制的徐朗双手一抖,箭射出去了,可是连靶子边儿都没碰到,而他也顾不上跟燕王和四皇子多说,火急火燎赶回家。因为有了经验,这回徐朗再不会闹看着血水,就嚷着保大保小了,只是听到里面的哭喊声,心仍是揪成一团,忍不住想闯进去。
“三哥,三嫂在生产,你不能进去,在外头等着吧。”孙桢娘让人拦住了他。守着沈丹遐生产的仍然是她的亲娘陶氏,沈妧妧那个半死之人是指望不上的,也不敢指望。
沈丹遐这胎很稳,胎位也极正,而且算算日子,也临近预产期了,提前十天发作,也正常,怀三个,能怀足月,一是沈丹遐心态好,二是照顾得当。
虽然是这样,生产艰难仍是必然的,毕竟是多胞胎。这一折腾,就是一日,到傍晚时分,各房各院都掌灯了,孩子还没出来,稳婆急得浑身是汗。
羊水已破,产道已开,胎儿却不出来。若是在别的人家,稳婆这时肯定建议用助产药了,可在这家,她们不敢说;助产药俗称虎狼之药,服了助产药,也就等于弃大保小。
话到嘴边,稳婆又咽了回去,上次,就是她们替产妇接生的,还没怎么着呢,那位三爷就嚷着要弃小保大了,可见是个疼爱妻子的男人;这次,她们若胆敢说出弃大保小的话,今儿这条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