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的第二天,晋王卖官卖爵一事被查实,同样被查实的还有晋王世子非法圈地、仗势打死人等事,圣上气得差点吐血,他登基不过十来年,就接连两个宗室王爷做出这种违法乱纪、损害朝纲之事,这些混账东西是想让他成为昏君吗?
可恶!
太可恶了!
做为一个想成为圣主明君的皇帝,对此事零容忍,大怒地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砸在跪在殿中的晋王头上,直言必须严惩,谁来求情也没用。赵后和高榳先前也没打算求情,这下就更不敢多言了。至于太上皇,沉迷美色,早不过问政事。
同样气得半死的还有高鋆,晋王府和那些表面依附在晋王府上的官员,都是他经营数年,才拉拢的助力,现在全没了。两日后,晋王府除了世子还在襁褓中的小儿子幸免于难,其他男子都被推出午门斩首,地上被血染成一片鲜红,一夕之间,与晋王府关系亲近的家族,人人自危,忐忑不安,根本没有人敢出头为晋王求情。
圣上虽然盛怒,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晋王府的事没有牵连晋王府出嫁女,圣上在旨意上写明她们与晋王府的罪责无关,徐二夫人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晋王以及依附他的官员,这一倒台,朝堂上空出不少位置来,这对有些人而言是个机会,比如沈穆轲,就在高榳的帮衬上,升了级,从四品官升到了三品官,做了吏部右侍郎。程玿和程珏也小升半级,程珏是翰林员从五品侍读,程玿是工部都水清司正五品郎中。
沈穆轲做了三品官,沈母喜上眉梢,不顾年老体衰,坐着轿子来了趟三房,陶氏虽厌烦这个婆母,明面上却也没太表露出来,领着女儿们陪着她四处看。
沈母走到第三个四进院落,流露出来的眼神,让陶氏心惊,她不会是想搬到这里来吧?还好,沈母并没当着陶氏面提出这个要求,陶氏只做不知。
申时正,沈母依依不舍地回了老宅。沈丹遐看陶氏长吁了口气,笑道:“娘,你太过多虑了,老太太是糊涂了,可大太太不糊涂,大老爷若还想当官,就不可能让老太太搬到我们这来的。”
“我一时魔怔了。”陶氏笑,拿过写着请客名单的签子,“帮娘看看,有没有漏请人。”
沈丹遐将签子接过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点。
沈穆轲升了官,沈家的地位也相应的得到了提升,沈丹遐收到了几张请柬,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有一张是成王府端和郡主开诗社的请柬。锦都城不仅官员、勋贵、世家因政见不同或利益关系分成好几个圈子,他们的儿女们也深受影响,分成各种圈子。
女儿家未嫁从父,沈丹遐因沈穆轲的关系,属于官宦圈的;又因沈家在锦都有些年头了,算是小世家,偶尔也会收到世家送来的请柬;女儿家出嫁从夫,沈丹瑶因为云阳侯府,属于勋贵圈;端和郡主则是属于宗室圈,与沈丹遐素无来往,沈丹遐想不明白,端和郡主为何送她请柬?就算沈穆轲升官了,她还是官宦女,进不了宗室圈,当然若是她才名远扬,收到这张请柬,还说得过去,可她从来没表现出她有“才华”的一面啊。
沈丹遐拿着请柬面露难色,去还是不去?沈柏密不想让沈丹遐去,他担心是高鋆在其中搞得鬼。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高鋆最近在为晋王府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理会他和沈丹遐。
陶氏也不太愿意沈丹遐去赴这个宴,怕别人欺负她;沈穆轲不过是三品官,看似位高权重,可在那些皇亲国戚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但苗氏得知后,劝她道:“让小九儿去长长见识也好,小九儿也不是那种软塌塌,任人欺负的人,你整日将小九儿关在家里,也不怕把小九儿关出毛病来,小九儿乖顺的都不象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陶氏被她一劝,想到自家闺女的确太过安静了,除了偶尔去程家,平时几乎不出门,心里就慌了,难道她真把女儿给养坏了?陶氏亲自回了帖子给端和郡主,表示那天沈丹遐会赴约。
“可是娘,我不会写诗啊。”沈丹遐苦恼地道。
“傻丫头,让你大哥帮你写几首,你记熟了,到时候默写出来就成了。”陶氏笑道。
沈丹遐愕然,这样也行?好吧,拿自家哥哥的诗作充数,好过剽窃别人的诗作,沈丹遐说服了自己。
就在沈丹遐为去成王府做着准备时,李娴出事了。前日她随祖母去相国寺礼佛,与一男子双双掉进放生池里;春日池水凉冷刺骨,李娴又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不会水,全仗那男子出手相救。可是这样一来,放生池旁的人都看到李娴被那男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李娴的名声就这样坏掉了。
沈丹遐得知此事后,立刻赶去李家探望李娴,看着双眼红肿如桃、一脸病容的李娴,沈丹遐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嫁得不好,毁得是一生。李娴痛哭了一天后,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看着沈丹遐,扯扯嘴角,苦笑了一下,道:“我没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终归是有这么一遭的,何况他还救了我的命,嫁给他,理所应当。”
“娴儿,他没有独自逃生,而是出手救你,可见他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李娴嫁人之事已成定局,沈丹遐只能往好的说。
李娴黯淡的眼中恢复了点神采,或许他真得不是个坏人,这门婚事或许不是那么差。沈丹遐陪着李娴说了一会子话,见李娴渐渐释怀,露出倦色,唤婢女进来伺候她上床歇息,这才放心离去。骡车出了李家大门,已是午时初刻,沈丹遐没有回家,而是拐去饕餮馆吃午饭。沈丹遐垂涎饕餮馆的八宝鸭有好些时日了,今天既然出了门,索性就去解解馋。
在饕餮馆门口遇到了江水灵和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表姐,这是我的好友沈丹遐;沈九,这是我的表姐绍芷婷。”
沈丹遐与绍芷婷相互见了礼,三人一起进了饕餮馆吃午饭,饕餮馆生意红火,二楼、三楼的雅座包厢都满座,三人就在一楼大厅要了张桌子。点了茶水糕点和几道饕餮馆的招牌菜,三人随意的闲聊,不知道怎么得谈到了端和郡主办诗社的事。江水灵苦恼地道:“她们明知我不爱写诗作词的,却偏生要来张帖子请我去,真是烦人。”
“我也正为这事烦呢。”沈丹遐蹙眉道。
“你也收到请柬了?”江水灵笑,轻击了两下掌,“太好了,有你陪着我,我也就不无聊了。”
沈丹遐笑啐她一口,这时常清友抱着琵琶进了饕餮馆,从昨日起,掌柜的同意她在这里卖唱。一个伙计搬来一张椅子给常清友坐,常清友垂首向伙计道谢,伙计红着脸摆摆手,走开了。
常清友在椅子坐下,调了下弦,唱道:“红娇绿软芳菲遍,正荏苒、春言半。帘幕任垂花影乱,年年此日,月娥仙子,来赴瑶池宴。绮罗暗帘成行满,尽酌金樽十分劝……”
常清友一张嘴,沈丹遐就听出她的声音,不过并没在意,常清友是卖唱的歌女,她在这里卖唱很正常。常清友唱完三首曲子后,拿着瓷碗向众人讨要赏钱,走到沈丹遐这一桌时,常清友眼中一亮,欢喜地唤道:“沈姑娘。”
沈丹遐转眸看着她,微微浅笑,掏出一枚银豆子准备赏她。常清友问道:“沈姑娘,沈公子已有好几日不曾来见我了,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沈柏寓被沈柏密关在家里出不了门,常清友在小院等了几天,没等着人,既担心坐吃山空,又害怕失去沈柏寓,如是重操旧业,她运气不错,第二天就遇到了沈丹遐。
沈丹遐愕然,她还真不知道在元宵节后,沈柏寓和常清友还有来往,或许是气场不对,沈丹遐打见常清友第一面,就不怎么喜欢她,一听她话中似有攀扯沈柏寓之意,立刻撇清道:“这位姑娘,你怕是认错了。”
常清友一怔,以为沈丹遐年纪小,记不清,忙道:“沈姑娘,我是常清友,初二那天……。”
“常姑娘是吧,我不知道你为何知道我姓沈?但我确实不认识你,这枚银豆子赏给你,你是否可以走开,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用餐?”沈丹遐眉尖微蹙,打定主意装不认识常清友,至于她和沈柏寓之间的事,等回去问过沈柏寓再说。
“饕餮馆是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放进来?”江水灵不悦地问道。
“沈姑娘,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沈公子是因我受得伤,我才想见见沈公子,想知道沈公子的伤势可痊愈了?沈姑娘,我求求你,让我见见沈公子吧!”常清友不敢去沈家,好不容易在外面遇到沈丹遐,那肯放过这个机会,央求道。
沈丹遐眸光微凛,道:“莫失,送这位常姑娘出去。”见常清友一副死缠烂打,不肯离开的架式,沈丹遐知再攀扯下去,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当即立断,让莫失将先人带走。
“是。”莫失会意,领命上前,伸手搭在常清友的肩上,“常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