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府萧氏传承年岁之久,远超兰陵府裴氏,故而有六大旁支,分别是北祖房、南祖房、西京房、帝京房、北海房、琅琊房,这六房萧氏源自同一位祖先,不过历经千余年的传承之后,互相之间已是较为疏远,又各有一位本房祖先,说是一脉也是一脉,说不是一脉也不是一脉。
萧云和萧迟父子就是琅琊房,这位萧清则是北海房,而萧时雨则是出自北祖房,不过因为一场变故,北祖房已经彻底败落,故而萧时雨才会在年幼时寄居于琅琊府萧氏,算是萧云的堂姐,也算是半个琅琊房的族人,只是寄人篱下难免受人欺辱,这其中又有什么恩怨,才会使得萧时雨与琅琊房反目成仇,就不是李玄都可以知晓的了。
在青阳教作乱齐州时,北海府是第一个陷落,所以身为北海房萧氏家主的萧清出逃别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玄都问道:“敢问萧先生,贵车驾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方才我察觉到些许异常,不过一闪而逝,不能肯定,故特来相问。”
萧清身旁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得对这位自称的太平宗弟子的年轻人又信了几分。此时萧清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苦笑道:“实不相瞒二位,是、是小女失踪了。”
李玄都立刻想起了那个刚刚还掀起窗帘的小姑娘,心思一沉:“若是萧先生信得过我,可否领我过去看一看情形?”
萧清见身旁的老人并无异议,于是便道:“那就有劳二位,萧某先行谢过,请二位随我来。”
李玄都和沈长生跟随萧清来到一辆马车前,正是刚才小姑娘所乘坐的马车,还未进到马车之中,便可问道浓烈的血腥气味。
不过李玄都是见惯了腥风血雨之人,自然不会被吓到,而沈长生当年在太平客栈的时候,也是干过埋尸体的活计,再加上后来蜀州一行,见过的惨状不知多少,也不害怕,只是暗暗为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担忧。
李玄都踏上车夫的位置,撩起车帘,只见车内只有两具尸体,一老一少,年老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奶妈之流,负责教导小姐各种规矩和礼仪,而年轻的则是照顾小姑娘生活起居的贴身丫鬟。此时两人都被割开了喉咙,鲜血流淌一地,更为诡异的是,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惊恐的神情,反而露出一种奇怪的微笑,那丫鬟的脸上甚至还残留有些许红晕,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妙的景象,竟是让两人连生死都可以忘却了。
李玄都鼻翼微微抽动一下,在车厢内的女子体香和脂粉香气中,还混杂着一种淡淡的异香。
沈长生紧张道:“李先……师兄,你看出什么了?”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镇魂香’,乃是我太平宗的‘八部神通’之一。”
老者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便按住了腰间兵刃,摆出随时可以出手的姿势。
李玄都摆了摆手道:“不必紧张,用太平宗手段的未必就是太平宗之人,所谓‘八部神通’,对应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此为先天八卦,又暗合奇门遁甲中的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既是一种修炼法门,也是八种器物,如那‘凤眼子’,不仅仅是太平宗常用,就是朝廷军伍也有配备。”
听到此言,老人敌意大减,抱拳道:“是小老人莽撞了。”
李玄都问道:“可还有其他物事?”
萧清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说道:“小女单名一个‘竹’字,当我察觉不对进到马车时,发现竹儿已经不见,只有这个。”
李玄都接过素笺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今见令媛,天赋异禀,根骨上架,实乃第一等良才美玉,且与我有缘,故收为弟子,随我而去,自此于世外修行,感悟大道,岂不美哉?阁下亦不必相谢,好人无名。”
这张素笺并非以笔墨写就,而是有人以手指蘸着鲜血写成,显然是临时起意,而非早有准备,那惨死二人,说不定就是死于这个临时起意。
李玄都眼神微变:“感悟大道,真是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