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等人还想出言辩驳,立即被赵煦阻止,赵煦最后望向章惇,尽管之前章惇一同到宝文阁逼宫过,但赵煦的偏激性格,让他相信一个人可以相信到死的那天,前前后后,有章惇在,他病情越来越重,但对朝堂的控制能力却一点没有消退,光论这一点,他对章惇的信任就不会有丝毫动摇。
“臣以为,应该筑城,无论我大宋如何退让,西夏豺狼之邦,从未放弃侵犯我大宋过,我大宋没有准备好,西夏同样没有准备好,梁乙逋之死,使得西夏军政更为不稳,各部族争权夺利之心更切,梁家想重新掌控西夏大局,对各党项部族必将更不择手段,若等西夏把内部捋顺再行筑城,反而错失良机,请陛下决断!”
章惇话声刚落,有太监高喊着八百里加急,奔进了宝文阁。
夏将阿骨录号称三万人进逼环州,妹勒号称七万大军沿葫芦河南下,直扑镇戎军,西北大战再起。
边将为了得到更多的粮饷和支持,通常都是按敌方虚称的兵力数量上奏,这一点宝文阁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就算刨去几成虚报的人数,这次入侵的夏军兵力也有五六万,一种凝重的气氛顿时在宝文阁里弥漫开来。
但西北的这份加急奏报并没有直接催要军资,而是以为了更好地抗击夏军为由,催促朝廷通过葫芦河的筑城计划。
这其中的意味非常巧妙。
一来,夏军十万大军来袭,章楶和杨逸没有直接催要粮饷军械,会给朝廷一个感觉:他们对作战非常有信心,等于是给朝廷吃了一棵定心丸。
但事实上,他们催促通过筑城计划,只要朝廷通过,就必定要拨下大量军资,同时将西北各路的兵力集到两人手中,供两人统一调度,以保证筑城计划顺利实施。
这份急奏,连老于权谋的许将,溜滑如油的蔡京都不拍案叫绝。
战争是杨逸挑起的,若是在朝会上,杨逸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但现在宝文阁里的这些重臣谁都不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提这一茬。
一切以战事为重,理智的做法是等大战落幕后,再追究各人的是非功过,因此连尹策和安定邦弹劾杨逸的奏章,都被暂时压了下来。
不容再多争议,赵煦悍然拍板通过了葫芦河的筑城计划,经蔡京一提醒,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渴望一场胜利。
君主的威望一来自于文治,二来自于武功。
文治非短时间内可达成,但赵煦的身体状况,又决定了他急于不断地加强个人的威望,那么只能寄望武功方面了,如蔡京所言,章楶与杨逸的以往战绩,确实给了赵煦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赵煦的乾纲独断,让苏颂更加确定,赵煦当初把杨逸这个刺头踢到环州,不久之后又同意增加杨逸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官职,是另有用意,而杨逸同样摸准了赵煦急需增加个人威望的心里,一到环州就兴风作浪,为所欲为,悍然挑起宋夏大战,君臣之间一唱一和,如水过荷面,了无痕迹。
苏颂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两个同样是十九岁的君臣,赵煦乾纲独断通过葫芦河筑城计划,真是被战事所逼吗?杨逸到西北才一个多月,就挑起宋夏大战,真如表面上那么莽撞吗?
或许,宝文阁里的这帮老家伙,都被这君臣二人糊弄了、绑架了!
章惇就在苏颂身边,见到了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狐疑,心里暗暗好笑,其实,何止赵煦需要胜利来加强自己的威望,现在国内各项新政如火如荼的铺开,各种反对的声浪一直没有平息过,新党同样需要军事上不断的胜利来增加威望,以证明自己执政的正确性、合理性,同时把内国民众的视线转移出去,多关注关注宋夏之间的战事吧,别老在内政的问题上纠结了。
以军事的扩张来转移国内新政的阻力,非常高明的做法。
但前提是,军事上能保证取得胜利才行,否则就适得其反,让新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为了保证胜利,光是一个章楶,还不足以让人放心,于是,加上一个刚刚在河北大败辽军的杨逸,这是新党所能拿出的,最锋利的两把剑了!
一把置于泾原路,一把置于环庆路,两路紧邻,互为依托,两两配合,作为胜利的最大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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