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依依,你去将那衣服帮我拿过来吧。“史良缘对老汉说。因为史良缘光着身子,不好意思到有光亮的地方去。
“好,你在这儿站着吧。“老汉对他说。他便过去接来了衣衫,帮史良缘穿上后,一同到屋内来见牛独。牛独仍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樵夫对他们说,牛师兄帮史公子恢复原先的真面容,耗费了太多真神元气,在静坐呢。三人便在屋外坐着。
史良缘感到困倦。樵夫便带他到后面小屋子的铺上休息去了。
第二日,牛独对史良玉说道:“这位老伯要恢复功力,需得恩师回来方可。如果行的话,让他先在山上呆一些时间,候等师傅归来。史公子家中可能有急事,你还得先行一步。“
史良缘问是何事,牛独说道:“回去便知。我这有一道黄布,上面印有玄武神符,你时刻放在身上,可避妖邪侵袭。“说毕,就掏出一块上面印有红色的符咒黄绸递给了史良缘。
史良缘有些舍不得老汉,便问道:“几时白大仙能回?想牛师傅早点和白大仙一道,帮依依早点恢复法力。“说完看了看老汉。老汉低下了头,大有难舍之意。
可老汉却说道:“你放心地下山吧,我体力法力一恢复了,就会来找你。你一路上要小心,遇到什么不对头的,就念佛咒。“
史良缘点了点头。
别却简陋的茅舍,离开孤峰山头。史良缘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这三个朋友。
牛独站在山头上,对着山上的史良玉挥着手,樵夫站在牛独旁边笑着对他作揖,以示送别。老汉依依送别史良缘下山,心中有一种压抑之感。
白天的孤峰山,与昨夜的情形大不相同。深山树木一丛丛,树叶低垂,有如与人惜别。山腰白云缭绕,有几片依在深山怀抱,似不忍离去。极目远眺,望见百里河如一条丝带,远远地宛延到尽头。站在孤峰山路上,史良缘看到了自己的家乡,似纤尘一星,在百里河远远的地方隐臧。那儿有他的家,有他的亲人。牛独让他急急回程,定然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非得他回家不可了。
他舍不得抛下老汉独自离去。但又不得不抛下他。这依依能上得这山来,本非易事。因为诸妖难过龙王庙,她虽非是妖,却也是修仙不成,坠入红尘,成了半兽半人、半妖半道之物了。若非昨晚得到蛤蟆仙的救赎,恐怕他此时生死难料。蛤蟆仙十年难遇一次,若是他此次让老汉下山,恐怕日后上山就难了。
“你在山上好好等着,等着白龙仙的归来。你与白龙仙的相见之日,便是我俩相思了断之时。我们相见有期,长守有望了。”史良缘说道。
“怕就怕,良缘见了表妹,忘了依依。”老汉说道。
“表妹与我情不投,意不合。强扭的瓜儿能甜吗?同貌的人未必同心,同心的人未必合心。你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非是表妹可插足其内的。”史良缘说道。
老汉对他说道:“来时我俩一道来,去时你一人独自去。我的心中好象空了一样。“
“没看过,‘千里共婵娟’这句辞吗?“他笑着回头对老汉讲,顺口念了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老汉将史良缘送到龙王庙。史良缘便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你回山上去吧。你不可跨云门一步,因为重进云门,上孤峰山,你是再也遇不着蛤蟆仙了。你的那种上山的难受之感,也没有人能帮你去除的了。”
史良缘一步跨出了云门槛,见庙里的两个帮工在清理云门前的沙堆。他回首看了一眼老汉,老汉仍站在云门里痴望着他。他对他笑了一笑,挥手叫他回去,低头却泪已成行。几日来的风尖浪口,几日来的生死与共,让他与依依之间的情感又增加了许多。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只是爱情。他与依依之间的感情,如果只用爱情来恒定,那仿佛是用一根小尺子去量天地。他们的感情已远远超越了爱情,已有了比爱情更牢固亲情,有了比爱情更宽广的友情,有了比爱情更真挚的患难之情……他擦了一下眼泪,又回头对他说:“上山去吧!我在家等你!”半月等待,也许是一转眼,也是有如长长的十五年!这时时刻刻的熬煎,从此就开始了。
老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时,史良缘飞步地往山下跑去。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老汉那眼中如此难舍的悲情。他那如此依依难舍的悲苦之情,都藏在这沉默之中,都在收在那悲伤的眼眸之中。
他哭泣着往山下飞跑,无缘无故感到此次短暂的离开,竟有如生离死别一般。他冲到一株树下停了下来,他扶着树干哭泣了一会儿,回头看看,龙王庙已让山坡丛树遮挡不见了。老汉,他的依依也消失在视线了。可那惜别的眼神还在揪着他的心。
他记得依依曾给他讲起过的话,说他们前世是梁三伯与祝英台。而这世的十八相送,没有前世的十八相送那么喜庆和开心。那前世在十里长亭中许下姻缘,而这世相送,只有凄凄惜别的伤痛。 依依最后那一瞬惜别之情,在他心中荥绕。前世的英台有许多的哑谜让梁兄猜,这世的依依却是沉默少言,如同前生前世的楼台一别。这一小别,其苦却是这般,这究竟是为什么?可谁也说不清。
老汉早就看不见史良缘的人影了,却仍在那儿呆望着。他空对着云门的树影摇动,空望着山下的雾起雾涨;耳听着山林中群鸟悲鸣,古寺里颂经声声。他心里想着那在眼前消失的身姿,暧心一笑的笑容已成了锥心的痛。他又回忆着与史良缘朝夕相处的日子。这一切情形即将远去,将他的心也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