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给她的印象如此好,那么他希望这种“好”会是一辈子,所以,他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任何失态甚至是龌龊的心思来打破这种平衡,他可以不对她剖白心意,可以不占有她,可以不破坏她的家室不打扰她的生活,甚至可以一辈子做她口中优雅矜贵的贵公子,但他绝不会放手,不会选择忘记,他想把她变成他的珍藏,一辈子藏在心里不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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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与云初微沾边的事,到了陆修远这里都会变成首要,陆修远的动作很快,马上修书一封让人带去北燕,当然,带信的人是苏晏的。
苏晏只是在北燕的势力比较少,不好伸展,否则要论情报的准确度以及传信的速度,哪怕是赫连缙重生归来培训的那一批也远远比不上,陆修远是清楚苏晏本事的,所以聪明地选择了让苏晏的人去送信。
先是痛失独子,跟着痛失爱孙,玲珑郡主整个人都崩溃了,没能支撑柱,一气之下病倒,请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这事儿惊动了她老娘宜清长公主。
宜清长公主这段时日也是每天入宫去给太后侍疾,这天出宫的时候听到小丫鬟们闲聊,才知道苏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玲珑郡主不是她唯一的女儿,但却是她所有儿女中最为通透也最为有脑子的,以前做姑娘时就很得她宠爱,如今嫁了人,那份宠爱自然也是只增不减的,于是吩咐车夫直接改道去苏府。
听得力嬷嬷说老娘来了,玲珑郡主却怎么都没法儿撑着起来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玲珑,你这是怎的了?”
宜清长公主来到四房正院,见女儿形容憔悴地躺在榻上,嘴唇干裂如橘皮,声儿都出不了,心一下就堵了起来。
“娘。”玲珑郡主缓了好半晌才将沙哑的声音润了润,勉强能入耳,“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也不派人去公主府告诉我一声?”宜清长公主抬袖摁了摁眼角,听似责怪,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娘,我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了。”
“人能休息,那心,它能消停得了吗?”玲珑郡主瞅她一眼,“你呀你呀,说你聪明吧,之前你夫君犯了贪污案,你竟然敢壮着胆子跑去找我,想让我出面为他脱罪,说你傻吧,如今真摊上事儿倒学会瞒着老娘了,怎么,你以为一天不告诉我,我那小曾外孙就能早一天回来?”
身在病中,玲珑郡主的心思比寻常要敏感得多,今儿又是生母亲自来看她,虽然说的都是些数落她的话,但听在耳朵里,就是说不出的亲切温暖,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你也别哭了,我一会儿再回宫一趟,让你皇帝舅舅派人去查一查,你们家可就这么个小独苗,断不能让他掐了根。”
玲珑郡主抬起袖子抹去眼泪,“谢谢娘。”
“对了,我那外孙媳妇呢?你病成这样,怎么不见她来侍奉侍奉?”宜清长公主又问起。
玲珑郡主脸色一暗,“我让她走了。”
“走了?怎么个走法?”
“给休书,让她彻底离开苏家,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回来。”玲珑郡主说一次痛一次,“儿子,婆母,孙子全都栽在她手上,说不得哪天我这条命也得因她没了。”
“呸!净瞎说!”宜清长公主低嗤一句,“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她能有这么大本事?”
“可他们确实是因为云静姝而出的事。”玲珑郡主辩驳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宜清长公主老神在在地道:“什么事有果必有因,不能全推一人身上,这次苏星烨的事儿,只怕是有人早起了这个心思,碰到云静姝带着孩子出去刚好下手而已。这事说来,也怪你们,那孩子才九个月大,怎么能让她带着出去玩?”
玲珑郡主悔恨不已,“要早知道会把小孙孙给弄丢,我那天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出去的。”
“行了。”宜清长公主见她又有落泪的架势,忙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加派人手去把我那小曾外孙给找回来,你且好生将养着,可别把自己给累垮了,我这还赶着再进宫呢,就不多待了,哪里不舒服了,你只管说,苏家就算再败落,总不至于连个大夫都请不起,要实在不行,我一会儿让你皇帝舅舅通融通融,请太医院的来给你瞧瞧。”
有娘这通话,玲珑郡主心结都解了大半,勉强撑起几分精神来,“娘只消与皇帝舅舅说找孩子的事就行了,至于看病不看病的,我这病,乖孙一天不回来,我就不能好。”
宜清长公主担忧地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啊,就是心思重。”
能不重么?她和四爷所有的希望可都投放到苏星烨身上了,如今说不见就不见,是生是死都还悬着,要想好起来,除非亲眼见着乖孙回来,否则这一病,说要了她的命都不为过。
宜清长公主入宫把这事儿说给永隆帝听以后,永隆帝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二话不说让张公公把锦衣卫指挥使给传来吩咐了一通。
这是打算调用锦衣卫去找那个孩子了。
宜清长公主心中说不出的感动,锦衣卫在南凉意味着什么,相信没人不清楚,这是非大案不出的皇帝直属机构,如今竟为了帮她找曾外孙而调动那么多人,可见皇帝多年来对她这位皇姐的情谊都没变过。
如此,寻找苏星烨的人就有了好几拨,一拨出自苏府,一拨出自国公府,另一拨出自陆府,最后一拨,出自锦衣卫。
不同的几股势力,办事效率和方法自然不同,但因为人多,可以说寻找的覆盖面相当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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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烨被人抱走,哭得最多的除了玲珑郡主就是太夫人了,虽然她与那孩子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九个月,时不时就把小家伙抱到府上来,早就当成亲曾孙疼得不行,如今陡然得知这噩耗,整个儿哭成一泪人,云初微怎么劝都止不住。
“娘,九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听说宜清长公主去皇上跟前说了,皇上也调遣锦衣卫着手此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小家伙找回来的,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否则到时候小家伙回来了,你却病恹恹的可不行。”
太夫人再一次抹去眼泪,“我就是想着那小家伙还在吃奶,连路都不会走,就这么被人抱走,他吃什么喝什么,谁会好好照顾他?哭了闹了,谁又能将他给哄乖?”
太夫人不说还好,一说,把云初微也给弄哭了。
苏晏进来见到这一幕,眉头拧成一团,“娘,你看你,微微正敏感着呢,你一哭,把她也惹哭了,一会儿还怎么带孩子?”
太夫人急急忙忙摁了摁眼角,拉过云初微的手,“丫头你别哭,前儿不还劝我很快就能找回来的吗?怎么你也想不开了?”
云初微抽泣了两下,她知道九爷一定有办法把苏星烨找回来,可是一想到太夫人说的那样,小家伙饿了渴了要换尿布了,谁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照顾他,这万一照顾不周出了个好歹……
苏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着云初微哭了,如今得见,心都碎成几瓣,“微微,萧忌、萧沐、魏延和司璟他们全都带着人出去找了,你别难过,我保证,一定会把小家伙平平安安带到你面前来。”
“云静姝呢?”云初微问:“有没有让人去找找她?”
儿子一直是云静姝坚持回南凉的信念,如今信念没了,云初微很难想象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苏晏叹口气,“暂时没找到。”
“一定要把人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回不了四房,大不了让她在我们这儿暂时住着。”云初微哽咽起来,“世间最痛莫过于母子分离,我不想让苏星烨没了娘,九爷,如果你的人见到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她找到苏星烨了,先把她带回来又再说,我是真担心她有个万一。”
“我知道。”苏晏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这时候也顾及不了太夫人还在上头坐着了。
而太夫人,自然是权当没看见,想到那无依无靠的小家伙,心里疼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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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府,招远县。
云惜蕊陪着婆母出来买米粮和布料,回去的时候租了辆牛车拉货,他们家如今多了两个小子(云老太太娘家兄弟的孙子),便多了两张嘴吃饭,再加上他们家的,就是四个孩子,全都是吃长饭的,食量消耗自然大。
虽然远在京城的小姑母和大伯母都有让人送了不少米来,但婆母说了,大人嘛,随便吃点无所谓,得让孩子们吃好吃饱了,所以京城来的粳米都省了下来给孩子们吃,她和她相公以及婆母就重新买点糙米回去单独煮。
对于这点,云惜蕊是相当感动的,因为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婆母,不怪她把娘家那头的孩子往家领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孩子们吃,她不是没劝过,只是婆母又说了,她如今身子骨还硬朗,吃得了糙米,再说年轻时候也就是这么艰苦过来的,让她先紧着孩子们来。
更难得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待她好的相公,相公家境不算好,后院养不了那么多女人,比不得大户人家的三妻四妾,所以自大婚以来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争气,接连给他们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日子不算太富裕,但勉强过得去。
从当初嫁得心不甘情不愿到现在,云惜蕊已经习惯了平淡温馨的日子,甚至是爱上了这种安宁,不会有东阳侯府后院那样龌龊黑暗的算计,也不必担心姨娘会因为她们两姐妹而成天被二太太打压磋磨。
婆媳俩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人,手中抱着个孩子,那孩子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了,一直哭,直把婆媳俩给哭得难受起来。
云惜蕊看了一眼婆母,“娘,我怎么觉着那孩子不像是他们家的?”
云惜蕊的婆母压低声音,“小点声儿,我以前就见过这个人,是个人贩子,只是看起来这次带的孩子少,只一个,也不知是哪家倒了大霉,这孩子一看都没满周岁,就这么给人抱走了,唉……”
云惜蕊实在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说:“娘,要不咱们买下来吧!”
婆母徐文氏皱皱眉,“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是个奶娃娃,你怎么带?”
“那要不,咱们给请个奶娘,我的吃穿用度再节省一点花在这孩子身上,起码先保住他这条小命,娘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善。”徐文氏叹了一声,其实每天都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孩子,她们哪救得了那么多,只不过当下正好遇到了,自己又是生养过的人,哪下得了狠心不管不顾就这么走了。
于是,在徐文氏的点头下,云惜蕊去把那孩子买了下来,抱回牛车上,轻轻哼着小曲儿哄了哄。
“娘,你看,这孩子长得真漂亮。”云惜蕊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造孽哟,到底是那户人家不要了主动卖出来的,还是被偷出来的?”
徐文氏道:“若是不想要,早就在出生时扔了,哪能养这么大再扔,且看这细皮嫩肉的,想来之前过的都是富贵日子。”
从云惜蕊怀里接过去抱了抱,“只可惜了,小家伙以后得跟着咱们过苦日子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婆媳俩都很喜欢这小家伙,一路上你抱过来我抱过去,爱不释手,等回了家,云惜蕊与相公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去村上给寻了个奶婆子来。
这小家伙正是苏府丢失的孙少爷苏星烨,他原本很抗拒喝别人的奶,但因为这一路都是被喂的水,实在饿坏了,所以不管不顾地喝了一通,直到填饱肚子才勉强安静下来。
等他吃饱喝足,云惜蕊才把往年自家小子穿的旧棉袄找出来给苏星烨换上,再把他那一身锦缎小衣给干干净净地洗出来晾着,又与婆母商议,自家小子的新衣压到年后做,把京城送来的好料子先给这小家伙做两身像样的衣服。
徐文氏叹了一声,作为祖母,她自然更疼孙子,可是这个奶娃娃实在太可怜,既然买都买来了,那就只能先紧着奶娃娃来,没道理买来了还把他放在一边不管不顾。
——
南凉的消息传到北燕需要好几日的时间,而这天,正是靖安王府初一公子迎娶工部尚书嫡幼女的大喜之日。
去了南凉一遭,小乞丐一直把云静姝的话放在心上,回来以后就开始学念书识字,而靖安王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初一以前是个小乞儿。
不过靖安王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产生芥蒂,他只是在楚相宜的事情上比较敏感,要真论及品性,还是个胸襟坦白的人,所以越发的照顾小乞丐,他有什么不懂的,他也耐心的教,细细的讲。
某次偶然,小乞丐改造东西的那手绝活被工部齐尚书撞见,对方大为欣赏,“连拐带骗”将他弄进工部做事去了。
进了工部以后的小乞丐,做事周正而严谨,齐尚书是越看越喜欢,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到齐尚书这儿就变成老丈人了。
刚好他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又逢上靖安王在给初一议亲,于是就着近水楼台提了一提,但没想到,这桩婚事竟然成了,当时初一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的头,靖安王一见他同意,便也没什么好说的,跟着就挑日子过礼下聘。
而那位新娘子齐四姑娘,借着某回宴会远远的见过初一一面,因为提前知晓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再加上第一印象不错,所以早早就将他安放到心里去了。
由此可见,这桩婚事是你情我愿,没有谁憋屈了谁。
穿上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去尚书府把新娘子接了回来,小乞丐射箭踢轿门,把新娘子请了下来,两人牵着团花锦绸一路缓慢走着进去,还没到礼堂,小乞丐就看见一个暗卫从角落里一闪而过,去的方向,正是靖安王书房所在。
若是没记错,这个暗卫当初是跟着送亲队伍去了南凉并且躲在暗处保护云静姝的,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想到了某些可能,小乞丐脸色变了变,一下扔开红绸,奔向靖安王的书房。
一进门,见到靖安王脸色凝重地站在立面,“义父,发生什么事了?”
靖安王很意外小乞丐会突然闯进来,马上宽缓了脸色,“没事,你先回去拜堂。”
“是不是和静姝有关?”小乞丐站着不动,他的直觉应该不会错,况且义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义父,你快说啊!”小乞丐急得团团转,“你要是不说,今儿这堂,我是无论如何都拜不下去了。”
靖安王握了握拳,缓缓道:“我那小外孙被人抱走了,静姝被苏家休了,出来以后想不通险些上吊自杀,亏得被咱们的人救下,但情况危急,她似乎没有活下去的念头。”气愤地捶了捶桌,“女儿出事,我这个当爹的却只能干巴巴听着无能为力,我……”
“义父,今天的事,还请您代我向齐尚书说声对不起,我恐怕暂时不能与齐四姑娘拜堂成亲了。”
小乞丐说完,不等靖安王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扯掉自己身上多余的配饰。
“公子,公子!”靖安王府的家仆见状,急得大喊,“马上就要拜堂了,您去哪儿啊?”
小乞丐没理,直接去马厩牵出一匹上等马翻身骑上就朝着南凉方向飞驰。
也是因为云静姝的那些话,他回来以后才开始学骑马的,没想到第一次远程,竟是为了她。
手指把缰绳捏得紧紧的,小乞丐一双眼睛呈现骇人的赤红色,“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