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再也大笑。
从前常有这样的场景,春季踏青、高歌纵笑,夏夜纳凉、联句品诗,秋天郊游、行遍山川,冬日赏雪、围炉茶话。
虽然要紧的故人去了一个又一个,但这三个人依然拥有漫长岁月培养起的默契笑点。
虽然已爱恨煎熬、不复少年,但还能有这样一室大笑的融洽时光。
顾庭岸放下笔,望着叉腰纵声大笑的蓝桥,细品这安宁片刻,他倍觉幸福,低头收起那张写满了“浆向蓝桥易乞”的纸,折成一方块悄悄揣入口袋里。
乞?乞——乞取蚌中月,此心终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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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桥这种人,如果暗搓搓做点什么事,哪怕酝酿时发誓咬紧牙关不透露,眼角眉梢、话语之中却总是会泄露一些。
比如那句亡国之词——贺舒那座城,她是一时一刻都没忘了要破的。
C&C签下贺舒的艺人约,贺舒在剧组地位又恢复,她的戏份今天正式开始拍,而且时间排得很集中,从一大早就开始。
因为要吊威压,早饭贺舒只吃了三分之一的代餐营养棒,就这样威压穿上身还是很不舒服,勒得胃好像顶住了心脏一样。
武术指导反复给贺舒说走位:“这场咱们是一镜到底,您多受累,一会儿跳下来的时候别闭眼睛。”
贺舒助理很担心,问能不能用替身:“这城墙太高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武术指导笑吟吟地说不会的,“我们都是自己先上去试过好几遍、才给演员上。还有就是这场戏很重要,片头和先行片花里铁定都要用,是原著里面最精彩的戏之一,用替身的话……”
贺舒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上,我可以的。”
她自己一手毁了巡回演唱,选秀成名后的热度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她需要代表作,才能继续有话题。
想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从自己变得强大开始。
贺舒心里念着爸爸妈妈保佑女儿,一脚踩上城墙,往下一看,土地离她那么远,如果摔下去的话一定会很疼、会死掉吧……萧尹!贺舒脑海里陡然蹦出他的脸。
当时他一定很疼吧?他跳下去是头着地的,她去看他的时候虽然遗体美容已经做过了,但他的脸还是歪着、憋下去一块。
萧尹最爱臭美,也确实长得好看,他打篮球的时候场边总是围了很多女生,他就会故意耍帅。他的队友们很讨厌他这样,因为他总为了动作好看失去得分机会,贺舒就经常买饮料和点心去篮球队,替萧尹向大家赔不是、替他处好关系。
如果萧尹没有死,现在该多好啊?如果萧尹可以活过来,贺舒甚至愿意不再与蓝桥为敌。
蓝桥……都是因为蓝桥、萧尹才会死!
“贺舒……贺舒!”副导离得远远的喊了好几声,贺舒被他喊得望过来,她眼里未散尽的恨意令副导背上一寒,“你……你怎么了?有什么状况吗?害怕了你就先下来吧!”
贺舒说没有,“可以开始了。”
副导退回去,导演喊开始,贺舒念着萧尹的名字一跃而下——恨意与痛悔未退,害怕的感觉倒是很淡了。
耳边风声倏然,也就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人就到了地面上了。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是有摄像机对着她脸的,但贺舒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想起萧尹躺在太平间里的样子,也是这样从高空跳下去的……
“停!”副导用喇叭大喊,“贺舒!情节是殉国!你表情这么扭曲、后面补特写也救不了!”
贺舒被放下来,两脚着地、腿都是软的,松了一口气后她急促地呼吸、脸上不断冒出汗珠,助理上去给她喂水,她喝了一口水之后突然吐了,穿着威压干呕,痛得眼睛里都充血。
身上的痛都在往骨子里钻,萧尹生前和死后的画面在贺舒眼前不断重叠又不断分开,刚才从高空滑落的失重感、耳旁呼呼的风声……贺舒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正在往下坠,这一刻她就是萧尹,等她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她就能体会到当时萧尹究竟多疼。
……
导演坐在棚子里显示器后面,看看贺舒吐得都瘫在地上了,他有些担忧地小声问副导:“哎,会不会出问题?”
副导蹲下来,也小声地答:“都是剧本上的东西,原著里也有,找不了我们茬。”
“C&C那边会说话吧?听说她那个金主可不是一般人。”
“周总说了,那些都让他处理,还说贺舒有金主、蓝总的亲爹更大腕。”
导演放心地点点头,副导站起来,拿起喇叭朝贺舒喊:“休息好了吗?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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